断章

莫蕊深呼一口气，掀开被子坐起身来，伸手从靠枕下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十点十四。很好，真是个尴尬的时间。早饭时间过了，午饭时间还没到。她下意识地点开首页那个熟悉的图标，热搜榜上都是昨晚播出的综艺，某某男明星自爆即将结婚，莫蕊以为自己眼花了，点进去，底下的评论全是女方的黑料。她扫了一眼就飞快地退了出来。

美好的一天从满满的负能量开始。 她撇了撇嘴，扔下手机。

天空一扫昨日的阴霾重新回到肆无忌惮的状态，小阳台外高大的樟树被点得闪闪发亮，预感又是热气冲冲的一天。莫蕊对着镜子无奈地叹了口气，黑眼圈重重，一脸死气，她勉强扬起嘴角假笑了一下，镜子里的人更加面无全非了。都怪昨晚没忍住，熬到两点才放下手机。 莫蕊挠了挠头发，收拾了几本书，准备到图书馆去修修仙。

她想起自己刚高考完那会儿，以为终于解脱了，谁知一切才刚刚开始。大学是一座巨大的森林，岔路七弯八拐，好像每一条都走得通，可路的那一端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所以有人逃出生天，有人迷失方向。莫蕊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一种，好像哪一种都不是，她的性子有些犹犹豫豫，习惯于拖泥带水藕断丝连，最后把自己整得闷闷不乐。她喜欢堕落，可是却不能堕落得心安理得，所以她的日记里全都是对自己的反思，林林总总，把自己弄得像个千古罪人，罄竹难书，然后再痛心疾首一番，作势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然而，现实比理想更伟大，倒计时二十四小时内，她绝对心甘情愿地“遵循内心真实的想法”臣服在现实的脚下。正应了那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惜莫蕊偏偏缺乏自知之明，总是幻想自己还有药可救，偶尔跑去图书馆硬生生坐几个小时，权当安慰自己：我今天有好好学习喔。用她室友的话来说，莫蕊同学充分领会了寓言故事的精髓，并学以致用，使其得到升华，简直就是当代的掩耳盗铃。

莫蕊左手支着脑袋，右手拿笔在纸上写着单词，由于长时间熬夜，她的精神越来越涣散，整个人像个被晒焉了的茄子，耷拉着，无精打采。她刚写了几个单词，又滑开手机屏幕，全是些无关紧要的消息，她顺手点了删除。越写越烦躁，怎么还没到中午，她的心早就飞到了奶茶店里的茉莉雪顶上。

莫蕊时常会想起那间小小的教室和那个固定不变的座位，她埋头奋笔疾书，偶尔看向窗外，夕阳洒下余晖灌满整个操场。 一场雨后，一场花事。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有人说，喜欢回忆往事的人已经老了。莫蕊想或许她的心早在自由的那一刻就已经走向了衰老，她管不住它，只能随它去。

寝室的灯没亮，莫蕊掏出钥匙开了门。

“丽荷。”她轻轻地叫了声，没人回应。

一般这个时候莫蕊一开门便能看见唐丽荷穿着睡衣坐在椅子上对着面前的电脑傻笑，毫无疑问又是在看她的“老公”宋晨。宋晨长相干净，气质出众，算是一大群鲜肉中比较耐看的，笑起来能倾倒一大片类似于唐丽荷这种无脑少女。

不会还在睡觉吧。莫蕊扔下包爬到唐丽荷的床边，掀开帘子，看见唐丽荷仰面平静地躺着。莫蕊下意识觉得不好，伸手去摇她，却触到一片冰凉，摸了摸额头，也是凉的。莫蕊的心跳得很快，手颤抖着移到她的鼻前。 没有呼吸，怎么会没有呼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