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得一颗天真的老灵魂

当你迫切地想表达的时候，其实他们离你很近，当你木讷松懈时，你会发现他们又离你很远，遥远的如同另一个世界，他们是一些老灵魂。大概是看多了小说的缘故，最近看书像溜冰，很滑且浅，就像鹤的一只脚尖刚刚触到湖面，便一跃而起拂身而去，松弛的足够惬意，但湖水的温度，湖底的淤泥，还有那些摇摆的游荡的生物，你却是一无所知。

愿得一颗天真的老灵魂

40岁，就是触手可及的明天了，今天是30+的最后一夜。就像我一直以为的，5岁便是少年，12岁便是青春，40岁便正式进入中年了，关于40岁的传闻或经验耳闻已久，看起来40是个不可逾越的鸿沟，渡过去你便再不能假扮青涩幼稚无辜了，即便你仍然有一肚子的困惑，还傻里傻气，你也要悄悄地奉劝自己，人到中年喽，这次是真的，也终于切肤地明白还没长大便衰老，还没开始便结束的意思了。

其实，白发不可怕，皱纹不可怕，各个器官逐个向你报道它们的存在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什么，就是在这些日渐松弛退化的肉身上，却仍闪烁着稚气好奇的眼光，这确实太恐怖了，仿佛两个你，极不情愿的委于一身，一个不可遏制的走向黄昏，一个却睡眼惺忪刚刚启程。

这严重不协调不统一的机体，像一架不知所云不知所往不知所终的笨重机器，每天开足了马达，运行生产加工制造，却是碰到什么就是什么，走到哪里便是哪里的气势，当我用理智垒起河堤，它便顺势向前流去，当我放弃这样的努力，它便四漫开来，毫不拘束，迅速在大地上摊平被吸收，或泛滥被消灭，那可是终结或疯癫了吗？多希望听到的不止是自己的回声。

40，意味着成熟，世故，不苟言笑，不动声色吗？40，意味着沧桑，通达，略过风沙，越过山丘吗？40，意味着转折，留恋，抑或急流勇退吗？40意味着生命的河流已经进入下游了吗？40意味着时间的另一种计算方法的正式开启，便不是一日日累积，而是一日日减少吗，直到太阳在西山突然掉落，这时哪怕再美妙的夜空笼盖四野，你也只能在梦里在土壤里默默地感受了。

可在这一切之前，无论还有几天几刻钟，你仍希望自己是清醒的，清醒的面对疼痛，面对失去，面对凋落，面对告别，面对真实，面对历史，面对价值，面对意义。保持一颗自省的灵魂好难，这需要强大的意志和天赋，意志在于不被麻醉催眠和蛊惑，天赋在于对这一切的穿透。这需要抵得住世俗享受的诱惑，也要抵得住失败放弃的诱惑，谁说放弃不是更大的享受呢。

在那些年轻的老灵魂面前，例如张爱玲，例如朱天心，例如路易斯阿姆斯特朗，你这样一颗单薄的低幼灵魂在中年人的裹挟中实在是乏善可陈，它的感受之匮乏，胆识之贫乏，身量之狭小，面容之苍老，我只好都付诸一声嗟叹，剩下的请允许我直面。

幽幽老矣，沉吟至今，愿得一颗天真的老灵魂，飘飘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