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2017-12-27 红雨 诺蓓儿的小语之家
秋风四起的村前河滩,枯苇残荷,芦花白,河水清,蓝天像一面磨得光滑透亮的镜子,白云悠悠。这是植根于幼时心灵难以磨灭的画面。
那时的母亲真年轻,油亮的大辫子垂挂身后。她在河边割草放羊,不止休地劳作。河边的芦苇丛就是我的天地。夏天苇子长得正旺盛,浅绿修长的苇杆,宽硕肥厚的叶片,一丛丛,一片片,风一吹倾斜一片。棕色毛茸茸的初绽芦花上,偶尔有一只留恋的小鸟,和芦苇亲蜜蜜地呢喃。我就伏在散发着青草气息的土地上,想要捉住那只躲在苇丛中白肚皮的青蛙。青蛙蹦哒着逃走了。只听见河水哗哗流淌,小鱼喀吱咯吱咬着芦根,秋后他们会长得格外肥美。
那时的天空好蓝,白云悠悠,时光就这么安静,像极了一根芦苇,与世无争,静静地聆听万物无言。
我的小舅爷和母亲同岁,是编织苇席的高手。
秋天苇丛褪去了绿衣,枯黄的叶子和杆在秋风中哗哗作响。芦花一片洁白,轻盈地随风四处飘散,仿佛早早降临大地的雪花。舅爷粗糙的大手裂开了口子,结了暗红的血痂。他挥动镰刀,刷刷放倒一片苇丛。他弯着腰,细瘦的身材已开始佝偻。整整一个秋天,舅爷割倒几十亩的芦苇,将它们一一打捆运回家晾晒干透,用锋利的蔑刀破成细长的小片。舅爷粗壮的大手灵巧地上下翻飞,几天就编成了一张竹席。席子光洁整齐,摸上去凉丝丝的透着苇香。舅爷为我家编了一张圈床席,他把细苇丝互相缠绕交叠,做成了茶壶方桌的造型,格外精美。就连那些芦花,经过舅爷的一双巧手,编成鞋子,鞋底加上木屐,走起路来呱哒响。我们叫它“毛窝子”,冬天下雪的时候,满地污泥,穿上它不至于沾湿唯一的一双棉鞋。犹记初中时一次元旦联欢会上,一个男生穿着“毛窝子”,扭扭摆摆,摇曳生姿,边唱边跳《冬天里的一把火》,露天的场地上热火朝天,没有谁嘲笑谁。因为我们人脚一双,那是堪比高跟鞋时尚的纯朴时光。
可惜再也穿不上“毛窝子”了,我的舅爷,一生辛劳,五十多岁就走了。
每年秋天来的时候,我总要带上孩子,沿着长长的河堤骑行,一路向东,暂离喧嚣的城市。郊外的河塘边,芦花白,秋叶黄。一弯秋水如小姑娘清澈无暇透亮的眼眸,映出一片悠悠的湛蓝。周围寂静无声,孩童的欢笑突然惊起一群飞鸟。那一片芦苇荡啊,隐藏着的流传千年的诗经: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可是伊人,已不知身在何方?当年倾尽全身为穷人奉献一切的芦苇失去了它的价值,只有一丛丛一片片萧索独立,站成一片风景,
留在记忆中的,只剩下一只风中摇曳的芦苇,年年入梦来。
诺蓓尔的小语之家
公众号:诺蓓尔的小语之家,作者:红雨,一线教学工作者,高级瑜伽导师。一直行走在家庭与学校教育艺术的道路上。深夜码字,关注大龄女性的心理情感历程,写些琐碎的人间烟火。分享接地气的实用教育理念,同时为更多青少儿童提供语文学习即素养培育的窍门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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