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一抹紫色的身影向他跑来。望着那一头银发高高束起的少年郎,他终于露出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父君!”他拱手行礼道。
“这里没外人!”他道。
少年郎放开礼节,“爹爹!”一边喊着,一边两步跨到他的身后,一双手就开始在他的肩头揉捏起来。“爹爹,爹爹又在想娘亲了!”他知道,当爹爹想念娘亲的时候,如果他在太晨宫住着,最喜欢来的就是这六角亭,有时候,爹爹不让人打扰,他可以从天明坐到下一个天明,独自一人。如果他在碧海苍灵住着,那最喜欢待的地方,就是石宫外的那棵佛岭树下。
“滚滚,你想娘亲吗?”
“当然想!可是九九说,凡事要向前看。她嘱咐滚滚,在想娘亲的同时,也要分出时间来学习和修行,还要好好生活,照顾好爹爹。滚滚想九九的时候,总觉得她在天上的哪处看着我,便觉得我必须得听九九的话,否则九九会不高兴的。”
“滚滚很好,你把爹爹也照顾得很好,你娘亲会放心的。”
“爹爹,我昨夜梦到娘亲了!”
东华微微侧过头,“你娘亲倒是肯时常入你的梦中,她许久不来看我了。”他叹气道。
滚滚停了手中的动作,走到东华面前,“娘亲她昨日生气了!”
“哦?你怎么惹小白生气了?”东华有些紧张,任何时候,他都不想小白不高兴,不管她在哪里,都不可以。
“我可没让娘亲生气,是爹爹你让娘亲生气的,害滚滚也被娘亲批评了。”
“哦?我可没有看别的女仙一眼,小白怎么还生气了呢?”
“爹爹,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辟谷很久了?平日里膳房给你送的膳食,都被你变去哪里了?是不是只有我在的时候,你才会陪我吃一点?”
“膳房做的,没有小白做的好吃。”他言语中有些委屈,“不过,重霖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昨夜梦中,娘亲说的。”
“所以小白生气了?……她既然都生气了,怎的不回来寻我?我给她随意打随意掐都行。难道她是要等我同别的女仙有牵扯了才会吃醋回来?”
看着东华如此难过,滚滚也很不忍。他蹲下身挨在东华身边,“爹爹,娘亲说你还整夜整夜地不睡,她说你心痛的病又犯了都不肯找折颜上神来诊一诊。如若你再这样不顾惜自己,那她就不来看你,免得她看了伤心。也懒得想你恋你,免得有一天她回来了,你却不在了,或者变成个糟老头子了。”
“小白她……果真如此说?”
“果真!”
“小白她……真是调皮,都赶叫我糟老头子了。滚滚啊,爹爹是老了。”
“爹爹才不老,爹爹只是近日太过想念娘亲,不饮不食不睡,所以清瘦了些。晨儿知道我们今日要回碧海苍灵,她给爹爹和娘亲都做了你们最爱吃的菜和点心,”滚滚看见远处有个粉色的身影在向她招手,继续对东华说道,“爹爹去吃点吧,晨儿的手艺虽比不了娘亲,但也有七八分像了,比你膳房里的宫娥做的好吃多了,这会儿她在殿中候着了。”
“你先去吧,爹爹一会儿就来!”
滚滚向那粉色的身影小跑过去,东华看着两个孩子一同消失在视线中,他靠在六角亭的白檀柱上,望向那空中纷飞的无忧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小白啊,有情便有忧,无情方无忧。你不在,我又怎么吃得下,如何睡得着?罢了,我最怕你生气了,既如此,我吃一点便是,你别不理我。如果你答应入我梦来看看我,我自此就好好吃饭,好好休息,行不?舒晨都到了你与我相遇时的年纪了,整日地跟着滚滚,连宋都准备要给他们张罗个订婚仪式了,小白,你还不没玩够么?还不回家么?”
大殿边,滚滚和粉衣女子凑在一起,确认东华还没有过来,两人小声说了起来。
“晨儿,你猜得没错,爹爹果然是辟谷了。”
“东华爹爹承认了?”
“算是承认了吧!还有重霖叔说的爹爹整夜不睡,还有心痛病发作我看也都是真的,不过我借着娘亲的名头来说了爹爹,我看他会答应好好吃饭的。你一会儿也劝劝爹爹,让我们陪他一起回碧海苍灵,千万注意别说漏嘴了。”
“嗯,晨儿知道。滚滚哥,你去看看我做的菜吧!”
大殿中,东华的矮桌前摆满了碗碟。
“东华爹爹,你看晨儿给你做了好多好吃的,我得看着你吃,要不然下回九九娘亲要来批评晨儿做事不用心了。”
连宋的大女儿,舒晨,正是和小白当年一般如花似玉的青春时光,连撒娇的样子,都同小白颇有几分相似,反倒不似她娘亲成玉。只是身为龙族,她才长成凡人十五六岁的身形,还是个小姑娘。当年小白离开之时,舒晨才五百来岁,还是个乖巧可爱的小豆丁,成天东华爹爹,九九娘亲喊得比滚滚还熟络,小白关照她要替她看好了他东华爹爹,她就这么记着从没一丝怠慢,每次见着他上来便是这几句:“东华爹爹你吃饭了嘛?东华爹爹你吃药了么?东华爹爹你有没有看别的女仙?”后来她长大了,不知道哪天开始,她不在问他有没有看别的女仙,因为她知道,他从来都不会。
对她的撒娇,东华向来都不忍冷面相对,也无法拒绝。
“东华爹爹,这次去碧海苍灵,让晨儿也陪你住和滚滚哥住一阵子好不好?晨儿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晨儿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的期盼,终于让东华点了头。
“那晨儿带上这些好吃的,等你父君和娘亲从祭祀大典上回来,我们同去吧,去同你九九娘亲一起吃!”
晨儿见东华答应了,朝着滚滚甜甜地笑了。趁着东华爹爹似乎心情好些,她挑了最清淡的绿豆汤,亲自喂到东华嘴里。“东华爹爹先吃一点,娘亲不会怪你的,否则一会儿要没力气了,还怎么去碧海苍灵!”
果真,东华拿她没办法,就像拿小白没办法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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