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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火烧身

引火烧身

作者: 讲故事的红梅姐 | 来源:发表于2019-01-24 23:36 被阅读538次

    1

    午后,陶芳刚从村东头的小超市买了两包盐回来,老远就看到大力正跟一女的在离她家不远的巷口说话。

    头对头的。

    那女的陶芳有点儿眼生。

    村子不大,陶芳嫁过来半年多,村里人差不多也都认识,但这个女的,陶芳没见过。

    两人说得专注,陶芳都走到大力身边了他也没察觉,陶芳只好从嗓子里冒出点儿动静。

    大力跟那女的一块儿转过头来看向陶芳。

    陶芳也瞅着那女的,比她大个四五岁,跟大力差不多的年纪,眉清目秀,烫着头发,穿得也很洋气,挎包在日头底下锃亮。

    陶芳确实不认识,于是问道,这是?

    大力愣了愣神,随后哦了一声,说这是月芬,西头三婶家的。

    陶芳脑子飞快转了一圈儿,并没想起来是哪个三婶。大力村里差不多都是一个姓,称呼起来婶子大娘一大堆。

    但陶芳还是笑起来,说那我叫月芬姐。

    叫月芬的女的大方一笑,说虽然我大两岁,但论起来我该叫你嫂子。

    月芬就叫了陶芳一声嫂子。

    陶芳应了一声,说回家坐坐吧,有啥事儿家里说。

    大力刚要开口,月芬已经摆了手,说不了嫂子,我这是回娘家还没进门呢,走到这里碰到了大力,改天吧。

    又跟大力说,那我先回了。

    说完月芬掉头便走了。

    陶芳朝着月芬的背影说,那回头来坐啊。

    转回身扯了扯大力的衣服袖子,你咋这个点儿回来了?

    大力在镇上一家纸箱厂干活,平时都是傍黑才回,所以陶芳有些纳闷。

    大力瞥了陶芳一眼,中午吃坏了东西闹肚子请了半天假。

    说完便朝家里走。

    陶芳跟在后头问,买药了么?这会儿好些没?

    大力也不吭气,把陶芳丢下一截子,进了巷子那头的家门。

    陶芳瞅着大力,脚步飞快地半点儿也不像闹肚子的样儿。

    2

    但大力是真闹肚子,一个下午跑了三四次茅房后,吃的药才发挥作用。

    陶芳给大力擀了面条,又剥了个蒜砸成蒜泥,这是个治拉肚子的老法子,大力又爱吃面条,肚子也跑空了,呼噜呼噜地吃了两大碗。

    一个字没提月芬。陶芳好几次差点问出口,后来还是忍住了。

    陶芳不想碰钉子。

    嫁过来半年了,陶芳摸索出来,大力性子闷,平时话就不多。陶芳有时候顺口跟大力唠唠村里的事儿,他都嫌她八卦。

    不问也罢。

    可是不问大力,陶芳还是转弯抹角地问了旁人。不知怎地,陶芳的那个感觉有点儿不对路,就是觉得大力跟月芬之间有点儿那个啥。

    没怎么费劲,陶芳就从三五个婶子嫂子什么的那里,把大力跟月芬的事儿串完整了。

    很简单,大力跟月芬以前好过,是偷偷好的。虽然出了五服,但大力跟月芬还是本家,一个姓,上数多少代就是一个祖宗。这种事儿在村里历来都是忌讳,家里知道后,月芬妈跟大力妈要死要活地把俩人给拆了。

    三年前,月芬妈逼着月芬嫁给了县城一个做五金生意、死了老婆的男人。

    后来大力就娶了陶芳。

    更有一个热衷家长里短的大力的本家嫂子跟陶芳说,以前大力也不这么闷,小伙子话多着呢,也闹腾,后来月芬嫁了别人,大力就变了,而且两年多都不相亲,这眼看奔三十了,爹妈催着才算是把婚结了……

    陶芳心里翻腾了半天。但凡是个女的,谁能接受自己男人跟别的女人那么好过、还念念不忘呢?

    虽然大力顾家,结了婚挣的钱也都交给了陶芳,但哪个女人跟男人过日子,不想男人对自己能掏心掏肺?

    可是显然,大力这心肺都掏给了月芬。要不,他和她结婚也这么久了,咋就没见他那闷性子变回来一点儿?

    陶芳当然在意。

    陶芳更在意的是没过两天,月芬跟大力又见了面,背着她,在镇上的一家饭馆。

    3

    这事儿陶芳是听她弟说的。她弟也在镇上另一家厂子干活,那天巧了,跟同事去吃饭时碰上大力跟一女的一块儿吃饭。

    陶芳没问她弟那女的啥样也知道是月芬。平时大力跟女的基本不打交道,并且陶芳还在大力手机里,扒拉出来他跟月芬通了几次话。

    这回陶芳憋不住了,也没藏着掖着,直接跟大力说了她弟撞见的那一幕。

    大力倒麻溜承认了,说女的确实是月芬,月芬找他有正经事儿。

    陶芳说啥事儿不能在家说?

    大力白了陶芳一眼,月芬想在镇上开个五金店,找好了地方,店开起来她让我帮她管着。

    陶芳说干嘛让你管啊?这么大的事儿,她自己不来看着么?

    大力说她县城还有店,回不来。

    陶芳说那咋算钱?

    大力说每个月给三千,比我在纸箱厂赚得多。

    陶芳说她干嘛对你那么好?

    大力便白了陶芳一眼,说你不是知道么?

    陶芳一下被噎住了。陶芳没想到大力半点儿都没打算瞒她,这么一来她反倒不好兴师问罪了,不然会显得陶芳小家子气。

    到底也是结婚半年的小夫妻,好多事儿,还不能那么不管不顾的。

    何况大力也没干别的。

    噎了半天,陶芳说那你答应了。

    大力说反正都是干活拿钱,她信得过我,我就给她看着。

    陶芳说她为啥要来镇上开店啊?县城生意多好,是她的意思还是她男人的意思?

    大力说我没问那么多,再说那不干我的事儿我也问不着,人家让我帮啥忙,我尽力就是了。

    两句话又把陶芳噎死了,这个王大力,还真是一根筋。

    4

    但噎死归噎死,陶芳心里清楚,这件事儿她真得管。一对有旧情的男女,这么碰头打脸的,难保不出啥岔子。

    何况月芬也有点儿太那个了。大力就算跟她好过,不管怎么说现在也是别人的男人了,她说找就找,摆明了半点儿不把陶芳放在眼里。陶芳可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半个月后店铺一开业,陶芳就提出来一个条件,反正她也闲着,要去店里给大力帮忙。

    陶芳已经知道了,月芬这个店,连墙上的经营执照写的都是王大力的名字。陶芳问过王大力为啥月芬不写她自己,王大力说,月芬不能常来这儿,怕有时候他出面处理事情不方便。反正他俩另外签了合同,执照写王大力也不碍事儿。也就是说,这店是王大力全权负责,但大力一个人进货卖货送货肯定忙不过来,雇旁人也是雇,不如雇她。

    但大力不同意,说这样做不好。

    陶芳就说,我不要工资总行了吧。

    大力说那你图啥?

    陶芳一笑,你说我图啥?我男人给别的女人卖力,我不放心行了吧?

    大力就愣了一下,瞅着陶芳不像开玩笑,说那随你,你不嫌累就好,反正你去的话,我不能跟月芬多要钱。

    陶芳说不是说了吗,我不要钱,我不稀罕。

    大力便不吭声了。

    陶芳就真去了镇上月芬的五金店。

    月芬看来投资不小,无论店铺规模还是货品数量,一下就把镇上那两家小五金店比下去了。

    陶芳转了一圈在柜台后头一坐,别说,自己都觉得还蛮有老板娘的范儿。

    大力瞅着她撇撇嘴。

    陶芳也不管他,反正她来了。何况也着实能帮大力些忙,附近厂子里有时候要成捆的电线啥的,大力要蹬着三轮车去送,陶芳在,不用关店门,还能做点儿零打碎敲的小生意。

    陶芳心又细,闲了就把货架子擦得干干净净,零散的小东西也摆放得整齐有序,比起那种乱七八糟的小五金店整齐了好多。

    大力还真说不出什么来,外人不知情,还当着是大力跟陶芳的夫妻店。

    并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陶芳在这里,店开起来之后,月芬还真没过来过,大力每周把大致经营状况跟月芬汇报一次。

    汇报完了,月芬就会用嗲嗲的声音,对大力说,辛苦你了啊。

    那个啊字拖得特别意味深长,弄得大力每次都面红耳赤,心潮澎湃半天。

    陶芳心里就有点恼,恼大力在月芬面前就像个馋劲儿特别大的孩子,给点儿糖就欢喜得舔嘴咂舌。

    可她又说不出啥。她只能留心大力交的那些账,每一笔都特别清楚。月底她盘算了一下,除了大力的三千块钱工资,月芬差不多净赚了七千多。陶芳有点儿咋舌,原来会赚钱的女人赚钱这么容易。

    也有点儿眼红。跟大力说,她也太省心了吧,啥都不干一个月赚这么多。

    大力瞪了陶芳一眼,再多那是人家的钱,关咱啥事儿。

    陶芳又被噎住了,翻了个白眼儿到底没吭气。

    5

    那男人带人找过来的时候,五金店已经开了三个多月了。

    那天大力去附近厂子送货了,店里就陶芳一个人在。

    男人带了俩小青年,进了店二话没说,一个小青年摸了把柜台上的钳子,咣当一声把一截子柜台玻璃砸烂了,把正在柜台后头刷微信的陶芳吓了一大跳。

    随后陶芳反应过来,在小青年第二钳子砸下去之前,弯腰从柜台里头摸了把榔头对着小青年大喊一声,住手,你们是谁,要干嘛!

    气势倒是把仨大男人镇住了,小青年的第二下没砸下去。

    陶芳又吼了一声,再不住手我就报警有人抢劫。

    说着陶芳把手机拿了起来。

    这时男人才开口,说没你事儿,躲一边儿去。我找王大力,我今天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陶芳更不干了,蹭一步跨到男人跟前,榔头转而对准了他,说王大力是我男人,你敢打他我就要你的命。

    陶芳一下就把榔头举过了头顶。

    这回男人倒是真被吓住了,还有些意外,他瞅了陶芳一眼说,王大力是你男人?

    陶芳说咋了不行啊?

    男人便转头朝俩小青年摆摆手,那俩人对看了一眼放下手里东西退到了店外。男人指指陶芳手里的榔头,说你先把东西放下。

    陶芳说不放,你有事儿说事儿。

    男人说你是王大力老婆,那王大力勾搭别人老婆骗家里的钱你知道不?你还要报警,我这头还想报警呢。

    陶芳说狗屁啊,王大力勾搭谁老婆了,你谁啊?

    男人说他勾搭我老婆王月芬了,这个五金店,就是王月芬偷了我的钱开的,这对狗男女,我非剁了他们不可。

    这回陶芳咣当一声就把榔头扔到了地上,说你胡扯啥呢?你是不是有臆想症啊?这个店是我男人自己开的。

    男人说我胡说?王大力哪来的钱开店?当我傻子呢。

    陶芳说哪来的钱本来你管不着,但现在你坏我男人名声,我就跟你掰扯掰扯,你等着。

    说着陶芳回到柜台后头,打开最底下一个抽屉,从底层摸出两张折叠好的纸来。陶芳说开店的钱我们自己出了一少部分,跟人借了一多半,这是借条的复印件,你自己看看。

    陶芳把两张借条塞到了男人跟前。

    6

    男人有些狐疑,半天探头去瞅了瞅。

    是借条不假,写的明明白白,一共借了十二万,还有按的手印和还款期限以及利息。

    陶芳说这俩人一个王大力的表哥一个是我亲舅,电话都在这里,你可以抄下来打过去问。

    陶芳又说你自己家的钱和老婆自己看好,别净往旁人身上泼脏水。没见你这样的,没事儿给自己找绿帽子戴啊?

    就这一句,戳得男人的脸蹭就白了。

    两分钟后,月芬男人要走,陶芳逼着男人放下了五百块钱赔偿砸碎的玻璃,否则就报警。

    男人哪还敢跟陶芳掰扯,扔下钱灰头土脸地走了。

    月芬男人也就刚走,大力送货回来了,进门看到一地碎玻璃吓一跳。

    陶芳原原本本跟大力说了。

    陶芳说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月芬又没跟男人离婚,她开这么大个店,你都不问问她男人知不知道。万一她是背着男人耍心眼,到时候她男人知道了,把脏水都泼你身上,你说得清吗?没事儿也是有事儿了。

    大力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我跟月芬,真没啥。

    陶芳说我知道你跟她没啥,不然不用等月芬男人,我自个儿就把店给砸了。但有啥没啥的,这事儿也算不得光明正大。月芬出了事连累你不说,她自己也收拾不住,要是男人真抓了这把柄,能饶了她?

    大力的汗就涔涔下来了,脸也有些发白,瞅着陶芳说,那,那咋办?

    陶芳说能咋办,你啥时跟月芬说一下,这店铺干脆假的做成真,便宜点盘给我们算了。她要不想盘,就找别人看着,这浑水咱趟不起,不然下回再来人砸的就不是东西了。

    大力瞪大了眼睛说,这店铺得快二十万呢,我们哪有这么多钱?

    陶芳说,你忘了那两张借条吗?你不会以为那是假的吧?

    大力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难道是真的?

    陶芳一笑,真的咋了?不就是12万吗?这店子一个月下来,月芬赚的加你的工资,也有小一万了。干的好,一年就挣回来了。说不定还有多。这样的好事儿,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大力愣了好半天,才擦了一把汗说,陶芳,我听你的。

    陶芳松口气,这是结婚以来,大力头一回在她跟前这么服软,这么顺从。

    但大力不知道,陶芳后背也着实出了一身冷汗,她也没想到月芬男人这么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二话不说就动手。

    但是也好,有了这一出,月芬这店,十拿九稳是要盘给他们夫妻了。

    7

    开头陶芳是有些来气的,终于知道了为何相貌和家庭条件都还不错的大力,为啥快三十了才结婚。

    他竟然是个长情的男人。

    但反过来想也挺难得。这年头哪还有长情的男人?并且大力给月芬看店,认真得一分钱都不出错,也一分钱不多占——月芬看样子是真的了解大力,所以如此信得过。

    也正是因为大力的人品,陶芳看明白之后,动了所有心劲儿去护着他。

    而月芬,见那一面陶芳就看清楚了,月芬心里有鬼。她男人在县城里五金生意做得好好的,她按理根本没必要跑来镇上开店,很明显,她男人不知情。

    这件事儿,大力可以稀里糊涂,陶芳却必须弄个一清二楚。于是她就背着大力跑去县城拐弯抹角打听了一下,问出来月芬男人在外头找了人还生了娃。月芬不想离婚,又想防着万一,就想了个点子,用男人的钱当本金,背着男人自己赚点小钱;而这生意她自己不方便出面,便让大力来顶锅,最稳妥不过。

    也许当初月芬嫁给男人时有点委屈,但这些年,在相对富有的日子里,月芬早就一点点把旧情埋葬了。否则男人外头有了人,她做的应该是离婚,而不是委曲求全。

    并且店铺开起来后,月芬来都不来,陶芳就已经不担心她惦记自己男人了。

    可是陶芳必须担心她男人惦记月芬,很明显,在大力心里,月芬仍然是那个他爱而不得的女神。而且月芬也是明白这点的,所以她肆无忌惮地差遣大力,并且嗲嗲地和大力玩点儿不费力气的暧昧,让这个傻瓜恨不得为她肝脑涂地 。

    陶芳还必须担心东窗事发后,月芬男人会借题发挥闹离婚,为了多拿财产,男人肯定要把大力拖下水,以此诬陷月芬的清白。

    所以陶芳才动了釜底抽薪的心思。

    除了想让大力脱身,陶芳还有自己的小九九。店里的生意一直挺稳的,也一直是自己和大力在打理,进货渠道啊客户来源啊全都一清二楚。与其给别人打工,不如自个儿当老板。

    算是他们咸鱼翻身的好机会吧。

    陶芳也没觉得这么做有多不地道。你月芬被自己男人绿了是挺可怜,可这也不是你和别人男人搞暧昧的理由啊。而且月芬大概以为,陶芳一农村妇女,啥见识没有,只要给陶芳男人的工资开高点儿,陶芳就会乐呵坏了,对这事儿屁都不放一个。

    也太小看她陶芳了。

    不过,12万的债听起来毕竟有点吓人,而且大力心眼实,要是陶芳主动去逼月芬盘店,他肯定会骂她趁人之危。所以陶芳把钱借好了,就等着月芬的男人上门来闹。

    陶芳做这些事儿的时候都有些佩服自己,原来为了男人,为了喜欢的小日子,一个女人的头脑会变得很好用。

    还会变得很有胆气,比如能拿榔头对着月芬男人……这事儿陶芳只是提了一下,大力就吓得一把把陶芳抱住了,说下回万万不敢了。

    大力说你要真有个好歹我咋办?

    这也是结婚后,大力跟陶芳说的最软的一句话。

    这句话,陶芳咂摸了半天,自己男人的软话原来真的很好听。

    为此,陶芳原谅了自己做的那件不那么光明正大的事——月芬男人所以会打上门来,都是因为她拐弯抹角地把月芬在镇上开店的事儿捅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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