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女

第一节  将军府

    沈笌躺在床上，愣愣的出神儿。柔软的被褥，干净的房间，好闻的熏香，温暖的灯光。一切都很好，太好了。所以她睡不着。

    躺的太久没动，浑身都僵了。屏风另一边那个叫秋雨的丫鬟呼吸绵长，已经睡熟了。沈笌这才换了个姿势，脸朝外全身蜷缩着。调整好姿势，好像又死里逃生了一次那么舒爽。她这才有心思整理自己的处境。娘亲说过，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首先要弄清楚你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什么对你有利什么对你不利。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按照这个思路，救她回来的祝麽麽是好的，她听命于那个年轻好看的明将军，他俩对她都不错。而如果说府里的老太太对她似乎有点意见，那将军夫人对她几乎有点憎恨了……

      沈笌看着天色一点点发白变的更黑又很快亮起来。门外这才有了走动的声音。值夜的秋雨早就轻手轻脚的出个门，沈笌坐起来揉揉干巴的小脸的功夫门外就传来祝麽麽的声音“姑娘起了？奴婢们进来伺候了。”沈笌知道祝麽麽功夫很好，听力自然也不错。所以对于这句明知故问的话她没回答。

      祝麽麽身后跟着秋云，还有两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丫头。看着她们拿的花花绿绿的锦衣玉缎，沈笌很不习惯，不过还是聪明的没说话。果然祝麽麽在一旁说道“时间匆忙，针线房连夜做了两套，针脚不免有些粗糙，姑娘将就着。”

    沈笌像提线木偶一样任由她们摆饰。看着铜镜里那个面黄肌瘦，头发枯黄的小身板被装进一件件精美的服饰里，趁的原本就瘦小的她越发显得伶仃。她不赞成的看向祝麽麽，没想到祝麽麽一下红了眼睛“姑娘，你受委屈了！”吓得两个小丫头“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很好的打住了祝麽麽下面的话。不过以沈笌小小年纪就极会察言观色的本领以及对祝麽麽短暂的了解来看，当着外人的面儿，她不会再往下说什么的。果然祝麽麽转了个话头接着说“今儿个恐怕要进宫。姑娘不习惯也还是将就着吧。”

      待刚用完早膳，就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厮前来传话，沈笌听门口弄花草的婆子略带谄媚的跟他打招呼“哎呀！是知秋啊！……”祝麽麽不满的眼神捎过去，那个叫知秋的连话也没来及回，就小跑着过来低着头传话“将军说他在马车里等着姑娘。今儿个很大，烦请祝麽麽给姑娘备个斗篷。”

      沈笌看着外面初秋的天气，虽说寒冷但决不至于用斗篷的季节，默默的看着祝麽麽从早就准备好的衣服里拿出一个嫩黄色绣白色铃兰花图案的斗篷搭在胳膊上，冲知秋点了点头。看着知秋小跑着往外去，这才过来对沈笌说“姑娘，该动身了。”

      昨天进府的时候沈笌走的是东侧门，今天走的是正门。初秋季节，园子里虽说不上是穿花扶柳可精致也不差。祝麽麽看着身边的小人明明年龄很小明明之前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可不管是救她回来的这一路还是昨天入府的一系列变化，她似乎都没表现出过多的情绪，小小年纪却波澜不惊……她又想起，昨天夜里将军事无巨细的问话，想起今天匆忙的进宫，对沈笌的身份又确认了一层。

    马车很宽，铺着厚厚的地垫。走在宽阔的官道，一点不觉得颠簸。不像她以往坐的，不管前路如何只是不要命的逃，等终于甩掉了追击的人半条命都颠没了。明光远坐在那里蹙眉不语，手里捏着昨天沈笌给他的“竹节”，脸上呈现出十分纠结矛盾的表情。他眼睛盯着沈笌，但是沈笌知道他根本不是在看她，而是通过她看向一个虚无——她的娘亲。

      伴随着“吁～”的一声，马车停了，明将军的思绪也回来了。沈笌看他定定神准备给她说点儿什么，忙作出认真受教的样子来，只是表情还没摆好，就有略微尖细的声音说道“里面儿可是明将军？圣上等候多时了！”

    “走吧！”明光远下了马车摆摆衣服，直接把沈笌一把抱下马车，那个白面公公余光偷瞄过来的光景，祝麽麽立即上来给沈笌围上了披风。那公公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低着头耐心等待，眼珠子都没再动一下，然而就在祝麽麽最后一个动作收尾的时候他手摆出邀请的姿势“明将军，请！”

      将军府很大，皇宫大的没边儿了。祝麽麽保持半臂的距离稳稳的跟在沈笌身边。沈笌好奇的抬起头，就看到远处急急的过来一个小太监。看样子是朝着他们来的，沈笌看看祝麽麽，她还是眉眼不动的老样子。沈笌没说话跟着明光远继续往前走了几十步，果然就停了下来。只见那小太监小声的跟那白面公公说着什么，白面公公朝着他们看一眼，点了点头。略带为难的走过来对着明将军又说了什么，明将军表情就丰富多了，惊讶，疑惑，了然演绎了一遍，复回头对祝麽麽说“你先带姑娘回去吧！”

      祝麽麽确认般的看了一眼明将军，没多说什么。倒是明将军对着沈笌说“牙牙，没事儿。”还安慰性的笑了一下。

    沈笌倒是无所谓，反正只要是安全的，在哪里都是一样。

      明黄色的身影临窗而立，似乎忘了周遭的一切，也忘了殿下跪着的明定远。自从明定远呈上沈笌昨天交给他的竹节，明徽帝就没有再说过话，明定远膝盖已经开始酸痛，却不敢发出丁点儿声音。

      沈笌随身带的竹节，打开看只有“不”“君”“识”三个字。什么意思呢？他想了整整一夜也没个头绪。不识君？君不识？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识君？情愿从来没有认识过你？君不识？情愿你们从来没有认识过我？

      龙涎香的香气丝丝缕缕的缠绕在一起，诉说着纠缠不清的往事。“她们长得像吗？”

    “不像。”具体的情况密折里已说的很清楚，不过明定远没有附画像。

    “你下去吧！”明徽帝的声音说不出来是轻松还是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