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公子有点儿惨》
越靠近汜水城,行人和车马越少。
三人下马,在大道旁的一个茶寮歇脚,顺便打听消息。
茶寮的主人见三位客人仪表不凡,白衣公子如美玉无瑕,青衣公子如春日暖阳,紫衣公子如光风霁月。于是,殷勤上前,为他们擦干净面前的桌椅板凳。
“三位公子一看就是贵客,请问,喝点什么茶?我这茶寮有陈年的茶团,配上陈皮,解渴又健脾。三位公子来一壶?”
“好啊,听起来不错,来一壶。”李维信笑呵呵地说。
“老板,您贵姓?”李维信问。
“公子,小人免贵姓韦。”
“哟,您跟越秀丞相同姓呢。还真是贵姓呢。”李维信打趣。
“公子您可别说笑,我哪里能跟韦丞相相提并论呢。韦丞相真正是贵人。不过呢,我们这韦姓却是同宗同族呢。”
“此话怎讲,老板说来听听。”
“原本啊,韦姓的人都居住在南丹。由于南丹自然条件差,生活得艰辛,因此,很多南丹人家便迁来越秀谋生。我们韦氏一族也曾经是南丹的大家族,开枝散叶在南丹各地。最有名的便是擅于制药的韦知微一家。”
“韦知微?韦浑与韦知微可有关联?”萧远问。
“哦,公子您认识韦浑将军?韦浑将军是韦知微之子。韦知微平生最得意的事儿有两样,一是研制出了可解百毒的神药,听说这世上只有两枚神药。二是自己的儿子韦浑,韦浑不仅武艺超群,擅长兵家之道,而且品性高洁,身居高位时,惜老怜贫。在朝堂,屡屡劝说南丹国主以民生为重,切勿扰民杀生。后来,不知怎么,韦浑将军带兵出征越秀,结果死在战乱中。可惜呀,可惜!”
“那韦不害丞相与韦知微有关系吗?”李维信听得津津有味,继续问。
“韦丞相啊,小人可以确定韦丞相的祖上一定是南丹人,却不敢说他跟韦知微和韦浑是否有关系。”
李维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看四周。
“哦,老板,我们都聊了这么久了,你这茶寮的客人怎么这么少啊。还是我们三个。平日里也是这样吗?”李维信问。
“唉,十多天前,我这里生意好得很呢。就是近几日开始,客人越来越少。”
“却是为何?”
“公子您初来乍到,不了解,跟您说吧,也不知这汜水城里发生了什么事儿,关闭城门已经好多天了。守城的官兵都是生面孔,城外的人,有想要回家的,有要探亲访友的,有要进城做生意的,不论是谁,都被守城的官兵给轰走了。总之,城里的人出不来,城外的人也进不去,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城外的人人心惶惶,就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我这儿的生意也就一天不如一天喽。”
“老板,您天天在这儿做生意,就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人,听到什么奇怪的言语吗?”李维信神秘兮兮地问。
“奇怪的人?奇怪的言语?让我想想,倒是有个在这儿歇脚的客人,说了些奇怪的话。”
“什么奇怪的话?”
“十天前的事儿,小人有些记不清了,让小人好好想想,什么自新,还有南门街,拜什么药神。”
萧远和章微明同时开口:“应自辛!”
“对对对,就是应自辛。小人就觉得这几个字很拗口,怎么念都不顺。”
“老板,南门街和拜药神也是那个人讲的吗?”章微明问。
“是的。那个人神神叨叨的,在我这茶寮里念了好几遍,我只觉得他疯疯癫癫,多瞧了他几眼。”
“那人长相如何?”萧远问。
“邋里邋遢,胡子拉碴,一脸大胡子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出是何模样。”
萧远和章微明便知道是谁了,正是化名成应自辛的韦英。韦英跟着韦不害回到了越秀,知道韦不害让林阔借道汜水城,于是只身一人来到汜水城,却无力阻止汜水城被占。因此,在人来人往的茶寮故意留下线索,以便让章微明和萧远听到,从而找到藏身于汜水城中的他。
萧远取出茶资,放在桌上。三人离开茶寮。
“你俩,等一下,快跟我说明白。”李维信边走边叫前面的两人。
“不用说明白,今晚亥时,我们三个进汜水城,找到南门街的药王庙,你就会明白。”章微明对他说。
“应自辛,汜水城,南门街,药王庙?”李维信疑惑地说。
“对的,他给我们留下的联系地点。找到他,我们就能知道汜水城里的情况。”章微明说。
“应自辛是谁呀?”李维信问。
“现在不方便讲,到时候你自然会知晓。”萧远说。
“过分,过分,你俩都知晓,就我一个不知晓,你们当我是自己人吗?”李维信极其不满。
“李维信,不是我们不肯告诉你,是因为那人从始至终都隐藏身份,我们也只是猜测他的身份而已。”章微明说。
“这样啊。那好吧,反正今夜便能知晓,也不急于一时。”李维信高高兴兴跟上前面两人。
岱虞山脉位于越秀南部,连绵的低矮山群在夜间显得更加神秘莫测。
亥时已到,万籁俱寂,偶尔听得林间蛩鸣,也有夜间枭鸟觅食的动静。时不时的蛙叫声让章微明有些紧张,冰凉凉、软绵绵的触感记忆让他举步维艰。
“章微明,你快跟上!”李维信回头说。
“哦,好!”章微明甩甩头,想把那种让他不安的感觉抛开,然而蛙声阵阵就在耳边,让他有种无力感。
“跟紧我,我在,没事!”走在最前面的萧远不知何时回到章微明身边,低声说。
章微明绷着的神经缓缓放松,踩着萧远的脚印亦步亦趋跟着。
三人隐藏在夜色中,观察汜水城北门的情形。
城楼上影影绰绰人数不少,全副武装,而且非常警惕。想要通过城楼进城绝对不可能。于是三人贴着城墙转到了城东,城东这边是一处峡谷,地势很低,城墙很高。
“萧远,这城墙太高了,我上不去。”李维信说。
萧远指了指城墙外的几株高大的树木,“借力上去。”
“不行啊,太难了!”李维信没信心。
“我先上去,你俩跟上。我会接应你们。”萧远说完,双脚用力,飞身跃到树枝上,树枝树叶因为受力开始摇摆,萧远再一次提气,稳稳跃上城墙。
“李维信,我上去了。你跟上。”章微明说。
章微明刚才仔细观察萧远的动作,他深知自己的内力不及萧远,因此需要两次停顿借力才可能上去。于是,章微明助跑几步跃到靠近城墙的树枝上,不敢停顿,立即再起身双脚蹬在城墙上借力,想要一口气冲上去。还差一点点就到,章微明的脚下有些绵软,似乎要掉下去。一只手抓住了他,用力一带,将章微明拉上去了。
星空下,两个人比肩而立。夜风中,两人衣袂翻飞。
李维信在下面看得心有余悸。还好有惊无险,萧远太强了!
李维信照着章微明的样子,中途借力两次,跃上城墙。
下去对三人来说都不是困难的事儿,因为城内的地面是平坦的,还有疏落的民房坐落在城墙下方。
三人从城东绕到城南,找到城南的药王庙。药王庙已经荒废很久了,从里到外都是破落不堪的样子。
走进正殿,面对眼前的药王神像,三人合掌施礼。然后,药王神像的后面出来一人,正是大胡子应自辛。
“二位公子,终于等到你们了。”大胡子立即上前施礼。
“应大哥,你果然在此。”章微明上前一步说。
“章公子,小人有罪,隐瞒身份,知情不报。小人无能,没能阻止汜水城被南丹占领。请公子降罪。”大胡子双膝跪地说。
“你既然这么说,那我也不瞒你,你的身份,萧远与我都心中有数。如今,你可愿意以实相告?”章微明问。
“公子,我就是韦英,韦不害的儿子韦英。”
“什么,你是韦英?那个安泰河惨案发生后消失不见的韦英?”李维信诧异。
“正是。公子您是?”韦英问。
“我是李维信。”
“原来是东川李家二公子。韦英有礼了!”
“你躲到哪里去了?又为何要躲起来?”李维信问。
“我一直躲在安泰河演练场附近。至于为何要躲起来,二公子既然已经知晓我的身份,自然能明白为何。”韦英惭愧无比。
“韦英,快起来,我们还有要事向你请教。”章微明拉起了韦英。
韦英站起身,“三位公子一同前来汜水城,想必知道汜水城已经被南丹占领。”
“汜水城原来的守城将士现在何处?”章微明问。
“他们都被关押在城西南的军营里。”
“有多少人?”萧远问。
“原本守城将士有两千人,被我父亲,哦,就是韦丞相,调走了一千,只剩一千在城内。”
“南丹有多少将士进城了?”章微明问。
“大约有一万人进城。本来他们应当从南门进,然后从北门出,沿着岱虞山脉就能到东川西南部。”韦英答。
“结果林阔的一万人进了汜水城,却将城门关闭,俘虏了守城将士,驻扎在城西南的军营,对吧。”李维信说。
“正是如此。我父亲一定事先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韦英嗫嚅这说。“他最在意越秀,最不想让越秀民众受苦。”
“事实上呢?是谁让汜水城的百姓陷入困境?”萧远反问。
韦英低头,不再言语。
“韦英,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同心协力,想办法让南丹军队溃败在汜水城。”章微明说。
“我们四人,怎能做到?”韦英问。
“你怎么忘了,我们三个的身份?”章微明提醒韦英。
韦英恍然大悟,“你们三位要使用御风、化风和风息消灭南丹军?”
章微明点头。
“韦英,使用它们的前提是不能伤害到自家人。所以,我们商量一下,怎样解救出被俘虏的越秀守城将士,怎样让汜水城里的百姓听不到它们的声音。”章微明说。
四人合计了一阵子,最后达成一致意见:首先,四个人一起,在韦英的带领下趁夜潜入军营,释放被俘虏的越秀守城将士。然后命令这一千守城将士在韦英的带领下,挨家挨户通知汜水城百姓躲进自家的地窖里,不到天亮千万不要出来。通知完毕后,韦英和守城将士转移到汜水城北门,伺机制服守城的南丹士兵,夺回城门守卫权。如此这般商量好之后,四个人藏身在药王庙中,度过了极其漫长的一个白天。
夜幕再次降临。今夜无星也无月。夜空的颜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红。地气湿润,慢慢升腾,雾气开始弥漫,整个汜水城被笼罩在一片浓雾中。
“要起风了。”萧远看着天空说。
今夜注定不平静。他们三人内心有些期待,更多的却是忐忑不安。
“三位公子,我们可以出发了。”外出打探情况的韦英进了药王庙,对庙中等待的三人说。
“好。”章微明应了一声,看看身边的萧远和李维信,说:“萧远,李维信,合作愉快!”章微明伸出自己的右手,萧远伸出自己的右手,两只手紧紧相扣,李维信伸出右手,手掌覆盖在两只紧扣的手上。三人眼神相交,看到的是彼此之间的信任。
韦英对汜水城十分熟悉,也摸清楚了军营的环境和布局。萧远、章微明和李维信在韦英的带领下,乘着夜色在汜水城中潜行。
“前面是军营,营地分为东营、西营和南营三个部分。”韦英指着前面说。
“为何没有北营?”李维信好奇地问。
“北边是练兵场,三个兵营集合的地点。”韦英答。
“越秀的守城将士被关在何处?”章微明问。
“南营的后面是军粮仓和军械库。南丹兵士抵达后,将军粮和军械都搬空了,越秀的守将都被关押在那里。”韦英答。
“军营除了我们看到的正门,还有别的入口吗?”萧远问。
“军营南面就是汜水城南城墙。没有别的入口。我探查过了,军营西面的外围是一个大水塘,因此那里没有守卫。我们可以从水塘泅水进去。”韦英说。
萧远听到此言,不自觉看了看章微明。章微明感觉到了萧远的目光,冲着他苦笑一下。
“章微明,你学会凫水没?”李维信问。
章微明苦笑着摇头。
“没事,有我。”萧远说。
四个人摸黑转到军营西侧的水塘边。
除了漆黑的夜,便是蛙声一片,章微明很崩溃。
“趴我背上,我背你过去。”萧远低声说。
章微明觉得很丢脸,别过脸去,像是没听到。
“萧远,背着他,你能过去吗?水里不比陆地上,背着个人很难凫水的。要不,我跟你两个人合力拖着他过去好了。”李维信说。
“不用。我可以的。”萧远说。
看章微明的脸依旧扭向一边,萧远无奈,“章微明,这次之后,我教你凫水。”说着拉起章微明的一只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顺势将他背起来,慢慢走下水塘,直至水面及胸,他的双脚离地,双手双脚开始划水前进。水塘里的青蛙此时却不再叫唤了,取而代之的是扑通扑通跳水的声音。章微明听到自己的心跳也是扑通扑通,跟青蛙落水的声音那么相似。
终于上岸了,四人的衣物湿透了。还好,已是人间四月天,天暖地自暄,四人也感觉不到太冷。
从西营闪躲隐蔽一直到了南营后面的粮仓,他们看到粮仓门口有守卫的兵士,共四人。
四人眼神交错,萧远和章微明一组,李维信和韦英一组,悄悄从侧面过去,趁其不备,四人每人负责一个,击昏了四名守卫。
隔壁军械库的院子里传出声音,“哎,你们那边怎么了?”
韦英连忙说:“没事。一个兄弟困了,想偷个懒,被我踹了一脚。”
隔壁的人说,“困就睡会儿,没事的。别自己人踹自己人。”
“好,知道了。”
隔壁没动静了。
韦英从一个人的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粮仓门。
门开了,一看,里面都是人,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手脚都被捆绑着。
韦英和李维信留在门口把风,萧远和章微明进去。那些坐着、躺着的人都盯着来人。
“谁是这儿的头儿?”萧远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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