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骑着三轮车的老人，一边骑车，一边在集市上寻觅着。卖衣服的，吆喝凉皮的，喊话清凉卖冰粉的。可是那些声音，怎么从集市上飘到他的耳朵里，又怎么从他的耳朵里出去。老人的脸，那是一道道褶子，棕色的，似乎已经脱失了很多水分。他的穿着不太好看，哪怕是天气较热，他还是穿了一件长袖子衬衫，在三轮的后边车厢的架上上，系着一条白毛巾。那是天热擦汗来用的。
听到了卖种子的吆喝，他就把自己的目光看向了我们这边。有装成袋子的，有散种按两来称重的。袋子包装的，也不一定就好，新鲜漂亮。那些袋子里的兄弟呀，还不如我们呢，直接躺在这，享受着风还有阳光，趴在那么多兄弟的身上，我们也懒洋洋。只不过一会儿功夫，我们就被挑了出来，过了称，从这摊位上躺在了三轮车里，如此的廉价呀，我的兄弟们。下辈子坚决不做一棵种子了。
下辈子投胎，化成啥呢？长成一棵树吧！在春天里发芽，在夏天里绿荫，在风里摇曳，吐出嚓嚓的声响。在秋天飘零，在冬天潜藏。一年四季，各有不同。倘若是一朵花呢？也变得十分美丽，在清早收留一点露水，吸收一点阳光，在青草青青处，开除自己的小花。也可以化成其他，大概都有自己的可爱。不过今生，我只是一颗豆角的种子，大概比三颗米粒大些
老人回到家，就着眼于门口的那一片空地。当时我就在想，老头你歇歇吧，那么累干嘛？超市里的蔬菜那么便宜，块把钱的事情，又何必斤斤计较呢？可是人家老头听不懂我们种子的言语，拿起铁锹，就开始着翻地。老人的力气不是太足，抬腿的时候还略微有些抖，不年轻了，也没有小伙子那样子的力气。不过一边翻地，一边歇息。经过一番功夫，地弄好了。然后蹲下来，铲子一翻，我们就顺着他的另一只手进到了这土坑里面。就这样我们先人一步，就这样生生被老人给活埋了，难道这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吗？
倘若我们就这样躺在里面睡觉，而没有一点自觉的意识存在，那么我们就必定享受黑暗，孤独，寂寞，直至化为泥土的一部分，不过我们不甘心呀，生命如果停留在此，又怎么对得起那人类未接之谜：先有豆角还是先有豆角籽呢？我要向下使劲地汲取营养，我要长出脚，我要破土而出，我要成为从土里钻出来的小青绿。
终于在信念的支撑下，在努力的奋斗下，我出来了。我可以呼吸新鲜空气了，我可以看见太阳了，我可以感受到风了，甚至还能嗅到远方空气中弥漫开来花香，我的生命似乎更有意义了。不过这个老头子呢，也是挺心急的。在我们刚露出地面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寻找一些小竹竿来给我们做攀爬的梯子了。坏老头，把我们埋进土里，好老头，又照顾我们的生长。只不过他最终还是为了吃掉我们吧！
唉，想它干嘛。还是生长吧！尽管生命总有尽头，尽管前方总有不尽豆角之美好。我们的叶子从阳光里汲取力量，在雨水中贪婪，在土壤里吸收，小触手不停地生长着，攀爬着，尽管老头看不到。他也是一个好人，倘若不找来架子，我们不就在这地里攀爬成了乱爬的绿虫了吗？都是自家兄妹姐妹，没必要侵入别人的底盘，没必要伤了和气，向上生长，触摸那高处的太阳。
看看那邻居家的石狮子，一脸的威仪。可是白天黑夜，月亮太阳都跑了，它还是那个样子。它有绿色吗？它有生命吗？它能给带来喜悦吗？它能给这片门前的土地带来装饰吗？还真的没有。假如我有那力气，那老头给我折上一折，我也是可以爬上石狮子的身上去。可是那没有生命的家伙，我又何必和它动气呢！
终于，有的身上开出了小花，这小花一开一落，这豆角妹妹便快长出来了。它可是我们的高兴，欣喜，快乐的资本。人们见了它，大概就收货了喜悦和幸福了。可不是那老头子不就盼着从我们身上榨取一点点豆角，来满足他的口腹吗？这个老家伙！
豆角一点一点地长了出来，一节手指，一根手指，一根面条长短，就这样它们开始在风中晃动了，长长的条子，开始变粗，开始里面长有种子。禁不住想象，到底是先有豆角呢？还是先有种子呢？我呀，曾经的一粒种子，竟然也回答不出这么一个是与不是的问题？
不过我该伤感了，老爷子的孙子，拿着藤条，竟然做起了江湖高手，似乎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功夫，那藤条崭在叶子上，身上，竟然那么有力。还好我还藏在这豆角之间，这绿叶之间。不过我的那些兄弟姐妹呀？你们怎么就那么不幸呢！偏偏就中了这孩子的毒手，你们到了阎王那会举报他吗？他可是未成年人，受法律保护的国家未来的花朵呢！
“干嘛呢？成天吃饱了饭没事干的崽子。”老头动口了，呵斥住了孩子，还收了这藤条，“打呀，老爷子，给他一点厉害，你可不能护犊子呀！”可是一会儿的你怎么停下来了，唉，真是没出我们豆角兄弟心里的那口恶气。也许这也是乡村孩子的随意吧！那城里的公子哥们，估计还不知道我们生长的样子呢！
豆角终于长成了，一根根的。今天摘，隔个三天还能再摘。老头子你心里可美了吧！这么多的豆角，你这不好的牙齿，怎么也嚼不完了。我看看，你是不是会吃不完了就卖，去换两两酒钱。可是我没有想到呀，你自己食用豆角，省下的钱，居然还嘀咕着再给未结婚大儿子攒下一点点积蓄。早晨天不亮的时候，竟然还不打扰自己的孙子，让他多睡一会儿，自己颤颤巍巍地走到厨房，烧起了地锅，蒸着蒸菜，竟然还提前叫醒孩子，让他来先品尝。邻居呢！你倒是也给他们送上了一些，还不忘叮嘱“以后想吃了，就自己来摘，也省的自己劳累了。”你这个老头子呀！
经历了一生，虽然短暂，也不枉豆角一场。有过努力，有过激情生长，还有过对于你的嘀咕，我又何必再羡那长的绿荫成片的树还有那灿烂美丽的花呢？老头，假如我还是一颗种子，再过一段时间，希望你还把我称上二两。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