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

广播里，传来一个职业腔的女声。

K536晚点了。

还好，只是十分钟而已。反正也没地方坐，索性站在检票口前，百无聊赖。

忽然，一个身影慌慌张张地赶过来，抓着栅栏门大叫。

大概能够猜得出来，她是要进去。显然，这位得有五十岁上下的大姐没有注意到广播，以为K536已经开走了。

值班室里，探出头来。这是一个年轻的检票员，她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站队去……”

那位大姐连忙站到队里，又问：“咋不开门！车要误了！K536开走了没？去洛阳那个？”

那个小姑娘还是没有正面回答：“站队去！那么多人都在排队，为啥就你慌？”

好不容易，大姐才弄清楚了状况。

她笑了。

然后就是自言自语：“我的爷啊！吓死我了！我还想着误了！没走，车没走……”

她放松下来，又紧了紧编织袋的口，用手指梳梳蓬乱的头发。

另一趟车的乘客先检票。

两个检票员，一个是那个小姑娘，头发盘起来，涂了口红。另一个年龄不小了，满脸愁容，一张嘴就是很冲的语气。

有个耳朵里塞着耳机的小伙儿走过了检票口，有七八步吧，蓦然回过神来。

“我的票呢？”他有点儿尴尬地微笑着。

那个小姑娘并不看他一眼，只是继续飞快地用那把小钳子在一张张车票上凿眼儿。

小伙儿有点不知所措，他还是微笑着，又问：“我的票呢？”

我也觉得奇怪，你的票不该是检完了就交还给你么？再说了，那个检票员的手里好像……

终于，我发现，那个姑娘的左手心里确实攥着一张票。

小伙儿也发现了，不再说话，就像是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侍立一旁。

这一阵儿过去了。

小姑娘一个字儿也没说，也一样一眼也不看，随手把那张票递给了小伙儿。

小伙儿红着脸退了出来，到一边去了。

哦，他跟我是一趟车的，还不该进站，搞错了情况，跟着另一个车次的乘客进来了。

小姑娘抬起头来，恰好和那位年龄大些的检票员照了个脸，两个人会意地微微一笑。

热闹，转瞬即逝。

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宝宝，扯着妈妈的手，往门里走。

妈妈赶紧拉他回来：“孩子，还没轮到咱呢！”

宝宝自然不懂得什么是轮到轮不到，只是咿咿呀呀，只是往里挣。

妈妈想抱他，却抱不了，她腾不出手，于是发狠道：“不许闹！再闹妈妈就生气了！”

这个话，宝宝能不能听懂呢？

反正，这种语气，他是听懂了……

当广播里通知K536开始检票时，我反而不急着往前挤了。

反正，总是要上车的。

何必争那个先？

已经很幸运，没有在车开走之后才赶到。

等门开的时候，我问那个检票员：“你好，一般什么时候检票呢？”

她瞟了我一眼：“车停的时候。”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准确的答案。

身边，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正伸长了脖子看人家的手机。

屏幕上战火纷飞。

人声鼎沸，我却感到孤独。

车终于开了。

见到了阳光。

我无法描述我的心情。

这就是人间吧，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