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副乡长来山上进行人口普查登记,同行的还有前来收集民歌的会吹笛子的小学老师高平路。马伊堪不顾拉吉米的阻拦出现在跳舞的人群里,吸引了所有外来男人的目光。拉吉米连夜带着马伊堪躲了出去,直到陈副乡长他们走了后才回来。
哈谢滑了一跤不能动弹,嘱咐鲁尼不要救治他,坚持要死在山里不肯去卫生院。妮浩知道鲁尼想让她救人,而要救人就可能要失去贝尔娜或者玛克辛姆。
贝尔娜为此逃跑得不见了踪影,哈谢也于3天后死去。鲁尼去了激流乡,为了报丧也为了寻找女儿,最终只带回了达西和杰夫琳娜。
浩妮的身上又飘起了麝香的味道,此后不再生育。
中苏关系破裂,因为达西送给伊万的那张地图背后写有一句俄文,两人被造反派抓走。齐格达乡长将他们接回时,伊万少了两根手指,达西被打断了一条腿。
伊万吐了两天血后去世,达西拄着拐和杰夫琳娜回到了营地。
伊万死后第二年,七十多岁的坤德被安草儿捉到的一只大蜘蛛给吓死了,葬回到他氏族的墓地。伊芙琳说自己活不长了,她戒了肉,要在走之前将场子打扫干净。玛克辛姆脖子上生了烂疮,疼得日夜哭。伊芙琳按照氏族的习俗用食指在玛克辛姆的脖子上画了三圈,然后用尽力气对着烂疮吹气,吹完最后一口气,她就倒在了篝火旁。葬完伊芙琳,玛克辛姆的烂疮也好了。
当年妮浩失去了未出世的孩子而救火的那个少年某天来到了营地,已是个成熟男人的他带来酒和糖果,对妮浩说要报答救命之恩。浩妮希望他能找到贝尔娜,将来能来参加自己的葬礼。男人说只要她活着就一定找到她。
达西被打断一条腿后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废人而郁郁寡欢,他不能去打猎,只能跟妇女们一起做些剥皮、卸肉、熟皮子的活。有一天猎了只野鹿,当男人们津津有味地讲述打猎经过时,达西表情凄凉坐在地上剥着鹿皮。达西离开后就用猎枪自杀,一枪毙命,杰夫琳娜为他舔净了脸上的血污,吃下毒蘑为他殉了情。
两年后,瓦罗多和马粪包去送放映员,路上遭到黑熊,为了保护马粪包和放映员,瓦罗多死在黑熊的掌下,我们民族最后的一位酋长就这样离开了。
又过了两年,维克特死于酗酒过度,被葬在伊万身边。
维克特的儿子九月参加工作成了激流乡的邮递员,跟在激流乡商店当售货员的一个名叫林金橘的汉族姑娘结了婚。柳莎又回到我身边,脖子上戴着维克特特意为她打磨的鹿骨项链。
达吉亚娜婚后第二年就生了女儿依莲娜,在她十岁时,与索长林戴着他们刚出世的第二个女儿索玛回到我身边,将依莲娜送到激流乡上学,由九月和林金橘照顾。
一个叫优莲的姑娘喜欢上安草儿并跟他结了婚,转年生下一对双胞胎后大出血死去,安草儿给两个孩子分别取名为帕日格、沙合力。
拉吉米一直不愿让马伊堪离开自己嫁人,只要谈及马伊堪结婚生孩子的事就会大哭一场。高平路在多次求婚遭拒后也已娶妻生子,马伊堪知道了自己被遗弃在客栈马厩里的身世,在30岁那年突然失踪了五天,自己回来时头上多了块水粉色的手帕,拉吉米再三盘问也没有问出结果。
马伊堪怀孕了,拉吉米气得用桦树条抽打她,追问那男人是谁。马伊堪说是鄂温克人,是她自愿的。拉吉米想方设法不想让她生下孩子,但马伊堪还是生了个男孩并为他取名西班。西班两岁时马伊堪跳崖自杀,拉吉米哭得几乎失明。
依莲娜每到寒暑假就会回到山上,在她十一岁那年的暑假,我带她来到河畔的岩石前,拿着我用赭红泥土做成的画棒教她画画。她画的驯鹿和太阳非常地生动,说只有在岩石上才能长出这样的神鹿。依莲娜从此迷上了画画,在学校里对图画课特别感兴趣,画了很多铅笔画,但她还是喜欢在岩石上画画,每次回来我都陪她去河边岩石上画画。
依莲娜高中毕业后考上北京一所美术学院,一个叫刘博文的记者专程来采访她,说起要为父亲打听30多年前被遗弃在乌启罗夫的女婴的事,这女婴正是马伊堪。当年她的父亲是个大地主,土改时上吊自杀,她的母亲是地主的小老婆,生下她后跳井自杀,死前托付地主的大老婆也即刘博文的祖母将她送人。刘博文的祖母用一个金镯子拜托一个马贩子给这个孩子寻个好人家,马贩子就将她带到乌启罗夫,遗弃在马厩里。后来告诉刘博文的祖母孩子给扔到乌启罗夫,被好心的鄂温克人收养。刘博文的祖母去世前让儿子去寻找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我和达吉亚娜把马伊堪的故事告诉了刘博文,他跟着我们来到山上。当拉吉米知道马伊堪是刘博文的姑姑时,他抱着西班说这是他捡到的孩子。
马粪包护送刘博文下山,路上看到从山里出来的满载原木的卡车就会大骂“孽障”,控制不住情绪一枪打爆了卡车轮胎,被司机助手一拳打在脑袋上倒地而死,被安葬在伊万和维克特的身边。
帕日格和沙合力长大后经常下山,沙合力喜欢喝酒,酒后砸橱窗、扎轮胎,很让派出所头痛。帕日格喜欢跳舞,总幻想依莲娜有一天能推荐他进剧团去演出。
依莲娜毕业后在呼和浩特一家报社做美编,嫁了个水泥厂工人,一年就离了婚,与同样离婚的刘博文住在一起,两人经常吵架,吵完后依莲娜会用酒将自己灌醉。
依莲娜每年都回来看我,带着她画画的东西和印有她的画的画刊。她喜欢跟驯鹿待在一起,不像以前那么快乐。她在山上住一两个月就会嫌山里太寂静而背着画返回城市,但要不了多久又会兴冲冲地回来,说城市人多、车多、灰尘多,实在无聊,在山上能和驯鹿在一起,能看到星星、山峦溪流、花朵飞鸟,实在太清新。但不到一个月又会嫌山上没这没那,会酗酒发脾气,说自己未完成的画作是垃圾。
依莲娜辞职回到山里,不再用油彩作画,开始用驯鹿和堪达罕的皮毛做皮毛镶嵌画,创作完成两幅皮毛画后就带去了城里,在美术界引起轰动,一副被美术馆收藏,一副被高价买走。她带了电视台的人回来,拍了希楞柱、驯鹿、篝火、造字的西班、衰老了的妮浩和她的神衣、神鼓,但我拒绝了他们的采访。
两个林业工人乱扔烟头引发了大火,火势凶猛,直升机在空中进行人工降雨,却因云层不厚而失败。已经衰老了的浩妮最后一次披挂上神衣、神帽、神裙,手持神鼓跳神求雨。她的腰已经弯了,双脚也不再灵活,边跳边咳着,除了鲁尼和依莲娜,谁都不忍心看她艰难的样子。三个小时后,妮浩提起两只之前放在额尔古纳河水中作为祈雨道具的啄木鸟挂到一棵大松树上,顿时雷电交加,大雨倾盆而下,妮浩唱起她生命中最后一支神歌,没有唱完就倒在雨水中。山火熄灭了,妮浩走了。在妮浩的葬礼上,失踪多年的贝尔娜在当年那个少年的陪伴下回来了,实现了妮浩的愿望。半年后,鲁尼也离开了,追随妮浩去了那个有果格力、交库托坎和耶尔尼斯涅的世界。
依莲娜被妮浩祈雨的情景深深震撼,难以忘怀,决心要用画再现那种情景。她用画笔蘸着油彩慢慢地在画布上作画,常会因动情而哭出声来。
依莲娜画得很仔细、很精致,直到进入新世纪的那年春天才宣布完成。为了庆祝她完成画作,我们为她举办了篝火晚会。她喝了很多酒,抓了把画笔去贝尔茨河洗,很久都没回来。西班去河边寻找,只拿回了洗得干干净净的画笔。第二天我们在贝尔茨河下游找到了依莲娜的尸体。
依莲娜躺在桦皮船回到营地时,拉吉米接生下来一只雪白的驯鹿崽,并为它赐名木库莲。
我在依莲娜上岸的地方找了块白色的岩石为她画了一盏灯,完成了我此生最后一幅岩画。
我们离开贝尔茨河时,拉吉米为木库莲拴上一对铃铛,铃声清脆悠扬,唤醒我对岁月的记忆。
黄昏临近,太阳的热力渐渐衰减,我也一天天地苍老,看到身边的亲人和族人一个个离去,部落也抵挡不了山外不断变化的世界而一步步地走出大山,我对这个部落百年生活史的讲述也如同那落山的夕阳,走到了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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