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

又是年关，得以有了和家人相处的时间。这几天一直在观察婆家奶奶，从奶奶身上可以真切地感受到生命的轮回。

奶奶104周岁，截止今天（农历新年正月初一），又顺利闯过了一个年关。

刚嫁过来的时候，奶奶已经八十岁的高龄。那时候她老人家的身体还很硬朗，农忙时，在家给全家人做饭，参与到摘花生、剥玉米的劳动中；农闲时，和相近的老人打打麻将；日常，出去溜达一圈，从没空手回过家：捡点废品、拾把柴火……逢年过节，家里有好吃的、稀罕物儿，总会给不常在身边的孙男嫡女留一口……年事虽高，劳作不辍，心中装着每一位亲人。

岁月流转，奶奶能做的事越来越少，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照顾好同样高龄而腿脚不灵便的爷爷。六年前，九十五岁的爷爷先九十八岁的奶奶而去。那一年，爱说话的奶奶变的很寡言，七十多年的相濡以沫，在奔赴生命终点的路上，突然剩下她一个人，内心经历了怎样的苦痛和百般不适应，我们不得而知！

就这样，在爷爷离世后，奶奶在三个闺女和儿媳的照料下，平安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年关。

岁月最先夺去的是奶奶的牙齿，在与奶奶相处的这二十多年中奶奶已经换了两副义齿，现在的一副义齿，也几近磨平；接着夺去的是奶奶的听力，每次姑姑们与奶奶交流，就像是一次世界大战，一个用最大的嗓门不断重复相同的话，一个用波澜不惊的语气反复问“啥呀”？现在，岁月开始夺去奶奶的记忆，奶奶已经记不清我们好多亲人的名字和身份。奶奶开始变得嗜睡，每到吃饭点，都需要用更大的嗓门喊奶奶吃饭。在这充斥着浓烈烟火气的每一个日常，姑姑们也老了，大姑已经八十多岁了，也是需要儿女照料的年龄了，却还在尽心尽力伺候着老母亲，就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

这几天，奶奶特别安静。除了吃饭，一直在安静地睡觉，对于在房间里进进出出的人，在她面前来来去去的人，奶奶已不再不厌其烦地询问“这是谁呀”？这个世界好像彻底与她没有了关系，奶奶完全进入了吃了睡、睡了吃的婴儿状态。

奶奶一辈子没有生过大病，劳作大半辈子，晚年在儿女的照料下，在孙男嫡女的关心下，享尽人间玉食。

这几天，看着安详睡眠的奶奶，就在担心，奶奶会不会就这样在安详的睡梦中和我们告别，和她生活了一个多世纪的人世告别，就这样，悄无声息。

生命在奶奶身上，是一个罕见的完整的轮回，开始，哭闹着无知无畏地来到这个懵懂的世界，最后，安静地了无牵挂地告别这个喧闹的世界，这中间是生命的千回百转认认真真的活着。

所谓寿终正寝、圆寂，不过如此罢了！

2022农历新年正月初二全家福 全家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