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昂同学到了长安,最幸福的事情有两件:第一件是,虽然他学的是国子监的律学专业,按说只能参加明法科考试,但按照《通志略 选举》记载,唐朝法令规定一些学霸级的人物可以不受常规约束,这意味着子昂可以投考声望最高的进士科。
第二件事是学习期间,认识了两个好哥们,一个叫郭元振,一个叫赵彦超,后来两个人官做的都比子昂同学大,全部官至宰相。后来的杜甫同学曾在陈子昂的故居见到郭、赵送给子昂的题字,因此感慨连连,湿兴大发。诗云:“拾遗平昔居,大屋尚修椽。悠扬荒山日,惨澹故园烟。位下曷足伤,所贵者圣贤。有才继骚雅,哲匠不比肩。公生扬马后,名与日月悬。同游英俊人,多秉辅佐权。彦昭超玉价,郭振起通泉。到今素壁滑,洒翰银钩连。盛事会一时,此堂岂千年。终古立忠义,感遇有遗编。”
所谓“到今素壁滑,洒翰银钩连”正是在写两位好友的题字。
学业上,一帆风顺;生活中,好友相伴,这就是所谓的圆满人生吧。
但让子昂郁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最大的一件是唐朝考试试卷不封上考生姓名,这就给很多主考官和考生以活动的机会——在中国这样一个讲人情的社会里,都封上尚且不保险,何况不封上呢?
因此,一堆人在考试前活动,有走明道的,有走地下道的。所谓仁义礼智,圣人教诲,在功名面前都是狗屁。
子昂同学可以依靠的人不多,想钻狗道都没有人引领。没办法,自家的势力主要是在四川老家,充其量算是个地头蛇,来到长安就彻底知道自己多无助了。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太平广记》卷一百七十九引录了《独异记》中的一个故事,剧情是这样的:
话说有一天,陈子昂在长安街市上行走,见有一人持一把胡琴叫卖,要价百万钱。一把什么样的胡琴,竟要价百万?这样的叫卖引起了过往行人的惊异,同样引起了陈子昂的惊异,一瞬间,他决定创造一个让所有人更惊异的惊异。
就见他回头对自己的仆人说:快回家,弄辆车,把钱运过来,我要买这张琴。
我靠,有没有听错!卖琴的商人彻底懵掉了,真有这样的傻缺吗?早知道要价二百万了。
看热闹的人也蒙圈了,哪里来的傻帽,买这劳什子干个毛啊?还一百万?
不一会,前来看热闹的越来越多,大家围成圈,骑着脖子,垫着脚,钻着裆,看猴一样打量着陈子昂。
在众人的注视下,陈子昂以百万钱买下了这把胡琴,然后对围观者宣布,第二天自己将在宣阳里(在东市西面,今天西安和平门外)用这把胡琴为大家公开演奏,愿意前来的不仅有美妙的曲子听,而且还会受到酒席招待。
这一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长安城。第二天,一堆人一大早就饿着肚子奔向了宣阳里,大家都希望听听这把身价百万的胡琴演奏声响与其它胡琴有什么不同。……大眼瞪小眼中,陈子昂拿着那把胡琴出场了。对大家说道:“这把胡琴价值不菲,其音一定非同凡响。但演奏之事,是乐工那些下等人的职业,我陈子昂是何种人,满腹经伦懂吗,将来要为国家效力干大事情的,怎么能干一般乐工的事呢?我的诗文比起这把胡琴的价值大的多的多的多。”
一席话说得大家更蒙圈了,大哥你倒是弹还是不弹啊?瞎比比什么呢?
话音未落,子昂同学突然高高举起胡琴重重地摔在地下,胡琴当场被打的粉碎。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趁着大家失神的功夫,陈子昂将自己准备好的诗文当众散发,人们回过神来纷纷争抢着去阅读陈子昂的诗文。他们真想看看这位大败家子到底有何本事。
不得不说,陈子昂的诗文确实写得很好,一时间长安城里传抄陈子昂诗文成风,陈子昂的姓名连同陈子昂的诗文一下子在长安城里传开了。“一日之内,声华溢郡”。
牛叉,确实牛叉!其炒作手段之高妙,用心之深沉,足以让后世各种炒作大师膜拜。
然而,可悲的是,这件事恐怕并不是真的,考之新旧唐书无一记载,但很多人却依然相信它是真的,因为这件事安在陈子昂头上他就那么可信,毕竟这位花花公子当年花钱确实是跟钱有仇似的。要是安在杜甫同学头上,打死都无法相信。
砸琴炒作不靠谱,但靠谱的炒作还是要做的。事实上,子昂在高宗开耀元年(681)年就曾向宰相薛元超呈文上书,并受到了表扬;同时没事也和一些官二代富二代喝个酒,扯个淡,吟个诗啥的。
把钱砸在这,比砸在一张琴上,明显更有效果。
因为,那些伸着脑袋看你砸琴的家伙,智商一般都高不到哪去?地位更是低贱的无法想象。获得他们的赞赏有个毛线作用啊?
沿着用钱和诗文砸出的路子,子昂一步步向前走着,他逐渐由别人眼中的乡下人变成了名播都城的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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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2年春,科举考试在东都洛阳举行,子昂信心满满,他好像看到金榜上自己的名字正在向自己招手。(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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