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想把这本书推荐给每一个人

亨利·马什是一位英国的脑神经外科医生。有一年，他被派往乌克兰基辅的安全委员会医院进行医疗支援。在基辅，马什遇到了一个因脑部肿瘤丧失了运动机能的小女孩，那年她只有七八岁。马什诊断后决定手术治疗，后来证明他做了错误的选择。因为术后，小女孩逐渐失去语言能力，生活无法自理。小女孩的妈妈叫卡迪娅，尽管她最终还是失去了女儿，但她依然感谢马什。

不久之后，马什再次来到基辅，这次是为一个名叫马利安的小伙子动手术。马利安看似身体强壮，但他脑部的肿瘤却让他随时有可能面临死亡。马什对马利安说，开颅时会很吵，但不会痛。人脑像一块豆腐，质地柔软，在这上面动手术就像操作吸管一样。由于手术要在马利安的左脑切除一块肿瘤，所以马什要求马利安在手术中保持清醒，以便及时得知他右半身的活动状况。马利安在手术中一度出现痉挛等症状，所幸有惊无险。

术后，马利安恢复得很好。某天，两人走过墓地，马什望向小女孩的墓地，陷入沉思。马利安穿过墓丛，重回生活。同样的手术，不同的结局。

以上情节来自2007年的纪录片《英国医生》（The English Surgeon），这部影片以英国脑神经外科医生亨利·马什在乌克兰支援医疗的真实经历为蓝本，再现术中钻头在头骨上高速旋转的兹兹声，锯齿切开坚硬头骨的咯咯声；真实记录了医生的失误，病患的意外死亡以及患者家属的希望和失望。该片也因其纪实性、专业性受到医学界和普通观众的一致好评，斩获艾美奖最佳纪录片和上海白玉兰奖最佳纪录片。

十年后，纪录片主角原型英国脑神经外科医生亨利·马什在《医生的抉择》一书中记录了自己30余年的行医历程，比影片更加真实、深入、全面的展现了一位无数次切开病患大脑的神经外科医生的成长轨迹，有惊心动魄的手术现场，有匪夷所思的术后恶化，有无法挽回的失误，有举家欢喜的成功。这是一本没有隐瞒的外科医生工作笔记，同时也与我们每一个人息息相关。

亨利·马什，全球知名神经外科医生，英国笔会艾克理传记奖得主。1984年，他担任皇家外科学院的研究员。1987年，受邀担任伦敦圣乔治医学院（英国最古老的公立医学院）神经外科高级顾问。他还是两部获奖纪录片主角原型。《你的生命在他们手中》（Your Life in Their Hands）获皇家电视学会金奖，《英国医生》(The English Surgeon)获艾美奖最佳纪录片和上海白玉兰奖最佳纪录片。

转眼暖春，转眼凛冬

正如开篇的故事一样，作为一名外科医生，可能同一类手术面对的确实不同的结局。同样是脑部肿瘤切除手术，卡迪娅因此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女儿，马利安因此获得重生，马什也经历了不同的情感体验，一边是沉重的自责，一边是欣慰。

马什曾说：“大脑很神秘，它承载了人类全部的思想感情，对人类生活至关重要。在我看来，大脑的神秘程度可与夜晚的星空和宇宙相比肩。”脑部神经错综复杂，控制着人体的各种机能活动，所以脑神经疾病对人的影响很大，这也意味着脑部手术与其他手术相比，有了更多的不确定性和危险。

有些脑部肿瘤长在神经密集区等特殊部位，这时需要医生诊断能否进行手术；有的病患在手术中险象环生，最终顺利康复；有的病患手术一切正常，却在术后突然恶化。书中马什记录了一次脑垂体肿瘤手术。手术非常顺利，术后患者如期苏醒，起初,病患症状有所好转，但是好景不长，患者突然发生脑梗，几天后死亡。马什认为这种意外死亡是由术中某些特殊因素导致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脑卒中，也不知道应该如何避免。”就这样，本能治愈的病患却意外死亡。

通常情况下，人们总是认为病患的康复与否和医生密不可分。病患康复，医生便是妙手回春，华佗在世；病患未被治愈，医生很容易被称作“庸医” “白衣杀手”，认为业务水平低下。此时的外科医生变成了“罪人、凶手，失去了英明神武的光环，只想在患者身边匆匆逃离。”

医生需要修炼，修炼意味着失误

我们都是在失败中成长和进步，医生也不例外。

大概没有哪个职业的失误会像医生一样致命且难以被原谅。一次错误的诊断，一个错误的治疗方案，一例失败的手术，都会给患者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轻者残疾，重者身亡。也许正因如此，所以大众对医生的包容度可以用“极度苛刻”形容。

马什在书中对自己的失误毫不避讳。在成为顾问医生的第4个年头，他接下了一台对他有重大意义的手术。患者是一名大脑被巨大肿瘤不断挤压的60多岁的男教师，如果能将整个肿瘤切除，马什可能会跻身外科专家之列。然而，就在马什划下最后一刀时，患者基底动脉破裂，鲜血喷涌而出。这位教师从此成了一名植物人。“我当时真的应该停下来。”马什写道。“每个医生心中都有一块墓地。” 书中更多的记录了作者从医过程中的失败案例，像是一次坦白，一次对过往病患的真诚道歉，一次医者的自我反思。

同时，马什也向揭示了一个鲜为人知的真相：“如果你有机会大量的实践，无论多么复杂的手术你都能做得很好，那意味着你之前要犯很多错误，身后留下一连串的伤残。假如你能一直坚持下去，其他人会认为，如果你没有精神病，至少也是个脸皮厚的人。”

“熟能生巧”是大家都明白的道理，但是若以人的健康甚至生命为载体，便成了十恶不赦的白衣恶魔。而事实上，一个优秀的外科主刀医生离不开无数次的尝试和很多次的失败。医生最困难的不是面对失败，而是面对这些失败带来的种种挫折，却依然紧握最初的那份热情。

谢谢，再见

谈及死亡，国人更多的是恐惧和忌讳，大家都不愿意承认，或者说刻意忽略这个我们必须要面对的结局。无论我们经历了多少变故，与自己的亲人永别终究是一件艰难的事，很少有人能学会冷静面对。然而离开的方式有很多种，有的人猝然离世，有的人长卧病榻、慢慢消耗生命。作者在书中记录了母亲最后的时光，“幸运”的是，他的母亲属于前者，生前没有受到太多病痛的折磨。在自己家中，在孩子们的陪伴下，安详地离开。

通常人们认为医生由于职业的特殊性，理应对死亡习以为常。也许外科医生真的需要某种意义上的“冷漠”，我认为这也是一种职业素养，如果一位医生动辄情绪失控，恐怕也没有人敢将自己健康交付其手。

在马什看来，这种“冷漠”不仅体现在面对人间悲剧上，同时也应当用于医患关系。作者认为最好是痊愈后，相忘于江湖。“作为一名神经外科医生，患者完全康复、把我们忘却，我们就会有成就感。所有的患者都会在手术成功之后立刻都我们表示感激，但是如果这种情绪一直持续下去，那就通常意味着潜在的疾病还没有被根治，他们担心将来某一天还会需要我们。患者认为自己必须毕恭毕敬地对待我们，仿佛我们都是瘟神，是他们命运中不可预测的因素……只有患者返回家中继续生活，再也不用与医生打交道的时候，我们的成就感才最终实现了最大化。”

看完《医生的抉择》，感慨很多，很想把这本书推荐给身边每一个人，却想不到一个好的理由，也许是因为它的沉重，也许是因为作者的真实和真诚。抑或是，好书不需要理由。

疾病总是突然降临，无人能与你分担。向死而生，是谁都无力挽回的结局，我们只能学着面对，学会珍惜。等到不得不说再见的那天，我们也会慰藉地说，这是一段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