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

作者: 心安不愚 | 来源:发表于2023-09-03 10:34 被阅读0次

    小时候村子里有个专门做墓碑的伯伯。每次放学路过他家院子,我都能看到他在那里敲敲打打。

    一副新的墓碑,先要挑好石头、切好轮廓,然后抛光石面、开始写字。写字一般用毛笔沾上朱砂水,写出来是暗淡的朱红色,字体必须是正楷,上写慈父刘公某某之墓。这个刘字还必须是繁体字,很重要,不能错的。

    待字写好了,接着是描边,拿出锋利的锉刀,照着字的边缘开始描边。有时候,也不全照着写的轮廓来,我因此好奇问伯伯,伯伯告诉我写的字有时候难免太瘦,但刻出来的字不能太瘦,要胖一些,所以不能完全按照写的来。我点点头,似懂非懂,既没问什么是字瘦字胖?也没问为什么胖的字要好一些?

    有些事,后来会知道;有些问题,知道答案后才问得出,但也同时失去了问的必要。

    伯伯做事慢而细致,等到描边结束,开始雕刻又已经是几天以后的事情了。

    在伯伯院子里,常常会有几块其他待完工的墓碑,我有时候去玩,喜欢用食指在墓碑刻字的纹路间游走,手指的压迫感由宽到窄,最后像一把刻刀在食指中间划过,那种感觉非常奇妙。

    几十年来,我脑海中还常常浮现自己拿着刻刀雕刻,结果一不小心划破食指的画面。脑海中那些锋利而有形的刻字让我十分着迷,我一度幻想,若有前世,我应该也是个石匠。

    伯伯手艺好,附近几个村的人有需求都来找他。我太婆的墓碑也是这位伯伯打制的。

    太婆去世那年我刚两岁,母亲说,太婆上山的时候我自己走路送的太婆。

    前些年,太婆安息的那座石头山遭了山火,山上的柏树被村里人一合计全贱卖了价钱。

    那年五一,我刚好在老家,路过那座石头山,山上怪石残树,一副乱象。爷爷后来说,树砍完以后,上山的路反而变得明朗而清晰,清明节扫墓爬山也没以前那么辛苦。只是,路虽然好走了,我却已快十年再也没上过那座山。

    路如何,人如何,流动而变化的世界里,什么在消失,什么在生长?我既知道答案,又不肯确定这答案。

    罗翔不做律师,化身哲学家时如此说道“人生不过片刻的欢愉,片刻的痛苦,剩下的是似水流年的虚无。”

    有时候,好想哭,但怎么都哭不出来,什么时候?我再也没有热爱过这个世界。

                      ——梦于中元节,记于七月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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