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台六点半
淡淡的雾蓝色渐渐洒满这个大半城市还在沉睡的海滨楼宇,五月,一个看着和听着都如此温柔的季节,却在六点半卷携着冷风钻入单薄上衣的袖口,让刚刚从温室里探出头来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挑衅气的一哆嗦。
六点半,在这个已经在重庆生活了近三年的人看来,是一个可触不可及的时刻,是熬夜至四点时刚刚进入深睡眠的时刻,是八点半上课时畅快做梦的时刻,却是永远也不可能清醒地与之面对面交流的时刻。
而此时,穿着短袖上衣和妈妈早上扔给我的运动裤出来晨跑的我,试图拥抱我以为的那个清冷的六点半时,却惊讶地发现所谓的冷清只是天气造成的假象,街上的热闹让我猝不及防又忽然意识到,这就是烟台的六点半。
在小区内做拉伸时,狗和狗主人熙熙攘攘,在道路中央聊天拉呱,而脚边的宠物绕着他们一会儿暧昧丛生,一会儿又蹦高跳脚,突然有一个看起来才呱呱坠地没有几天的幼狗入了我的眼帘,笨拙地试图爬上路牙子,但是奈何不了腿短,嫩嫩的肚皮在石头上摩擦半天也始终无法攀越这一障碍,它的身后跟着一个大概小学一二年纪的女孩,焦急地蹲在小狗后面,试图助小狗两臂之力,只是当她的手要托起小狗臀部之时,他的父亲却制止了她,让小狗通过自己的努力爬上去。两人一狗的画面被氤氲的雾气烘托得格外温馨,尽管胳膊被阵阵凉风已经彻底同化,但是心却不知为何暖了起来。
出了小区,以为会遇到很多志同道合的跑友,趁着太阳将升未升之时,在真正的夏天来临之前赶紧把过年囤积的肥膘葬送在这个五月的六点半中,但是事实却让我失望中带着一丝羞愧,在我跑上马路时,遇到的都是已经跑完步往回走的年轻人,以及刚刚爬完山提着满满塑料袋刺槐花的爷爷奶奶。原来烟台六点半已经不是清晨锻炼的时段,因为太阳已经在天空的一角散出稍显灼热的光,映着他们汗涔涔的面颊,别样明媚的氛围。
趁着空气里的凉意还未完全被太阳蒸干,我在马路边和来来往往的车辆作伴,奔向各自的目的地,环卫工人已经工作了有些时候,工具箱里已经装满了不少战利品,一位奶奶半蹲半跪在路边,将从砖缝里长出来的杂草一颗颗拔起,我轻轻地迈着步伐从她的身边路过,怕脚步掀起的沙子落在她正驼着的背上。
不知从何时起,我记忆里的一座座小山都渐渐变成了平地,他们被蓝色的围墙包围,然后再回头,那里已经是几座拔地而起的高楼,曾经和姥爷弟弟挎着篓子挖荠菜的自由之野,已经成为别人的家园,而我却是没有通行证的外人。六点半,挖掘机已经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包工头对着眼前的一群民工喊话,分配着今天的工作,太阳不偏不倚地照耀在他们被石灰染得斑驳的灰蓝色工作服上,他们眯着双眼,不知思绪又飘向何处。
在返回的路上,我和骑自行车上学的高三生通行,即便在车上依旧可以清晰看到他们内心躁动的灵魂,阳光映在他们的脸颊的红润上,连痘痘都变得有些美好明艳。一家做海鲜的货运站早早的收了工,只是地上的一滩水却从店面口流到马路边,被阳光抚慰之后发出让人难以和鲜美鱼虾对号入座的臭味,催得路人纷纷小跑经过。每一个车站都能看到拿着刚刚做好的路边小吃等公交的上班族,此刻还不到七点,他们已经开始了为生活奔波,有的耳朵上挂着耳机,眼神缥缈看向不知名的远方,而有的却眉头紧蹙不知正在为谁又为何忧愁。
热腾的油锅,两根长长的木筷子夹着油条从白烟中拿起,落入有白布垫着的篓子中,有的掏钱匆匆,拿起两根油条一杯豆浆就赶忙小跑会车里,有的则选择摘下口罩,坐在油条摊设置的桌椅,和陌生人一同在这似乎有些过于油腻的板凳上,蜷着肚子就着咸菜,喝一碗咸香的豆腐脑。
我用手擦了擦从额上将要流进眼睛里的汗水,抚了抚饿得有些空虚的肚子,想着家里妈妈定早已安排好的饭菜,决定告别这个六点半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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