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从雷峰塔出来的时候,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我被外面强烈的光刺疼了眼,也为眼前熟悉的人灼伤了心,却不知这泪,是从眼里淌,还是从心里流。
我终于见到了他们,一个是姐姐冒着生命危险生下来的孩子,一个是姐姐拿命换过来的爱人。
许仙的鬓角银丝隐现,比二十年前憔悴了许多。旁边站着的是他和姐姐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名叫许仕林。
见到我时,他们难掩兴奋,热泪盈眶,激动地抓住我的手,一个叫我娘,一个叫我娘子。
这时我才想起,我现在是姐姐的模样。
我多想告诉他们,我是小青啊,我是青萝碧裙,俏皮活泼的那个小青啊。
但看着眼前殷切期盼的二人,我终究还是学着用姐姐稳重又含情的口吻,轻唤了许仙一声“官人”。我不忍让他们失望,更何况,这本就是姐姐的遗愿。
那一声“官人”出口之后,我便知道,从此世间再无小青,也再无真正的白素贞。
2
“小青蛇,小青蛇……”
迷迷糊糊之中,我听到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语,我努力睁开眼睛,隐约看见一条白色的影子,横立在我面前。
那是一条白色的蛇,体型比我娘还大,少说也有好几百岁了。我也是蛇,但我还很小很小,小到没有任何能力去对抗这刺骨的严寒。
她见我醒来,笑着说道:“小青蛇,你终于醒啦?可急死我了。”
小青蛇?是叫我吗?
“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还小,问你什么也不说,那我还是叫你小青蛇吧。”
我摇了摇头,开口告诉她,我会说话。
她很开心,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沉思了一会儿,想不起来。我娘给我取好了名字,叫青什么什么,我老是记不住,看来只好去问我娘了。
这时,我才突然想起来,我娘呢!?
白蛇笑着的脸突然僵住,摇了摇头,温柔地说道,小青蛇,你别慌,你先钻出来,我慢慢跟你说。
我内心突然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当我钻出来以后,我终于看到了我娘,盘成一圈,浑身是冰,像一座雕像。
我娘是被冻死的。
我娘说,群山拥绕的蜀中,美过天下所有的地方,风悄悄,雨细细,蜀江水碧蜀山青,一年四季,都像活在梦里。
我娘跟我说过的话不多,我只记得这一句。
我出生那年,是蜀中最好的年景,夏不温,冬不寒,一场过山风就吹走了一整个冬天,对于害怕苦寒的我们来说,这的确像是我娘口中的人间最美的地方。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第二年冬,天气异常寒冷,冰冷的空气侵蚀着大地,穿透一层层厚实的土壤,恶狠狠地扎在我的身上,那种痛,像万蚁噬心。
风雪呼啸的时候,我害怕地瑟瑟发抖,浑身冰凉。我娘把我卷在怀里,将她的身体筑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墙,用仅剩的体温将我保护好。
可天生冷血的我们,哪能经得起这般透骨的寒。她最终被冻成了一座冰雕,随着我娘的余温渐渐散去,我也慢慢失去了知觉。
就在我以为我也将要死去的时候,我遇到了路过的白姐姐。
白姐姐修行了三百年,法力深厚,这点寒冷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向我吹了一口气,伴随着一阵阵温暖,我慢慢苏醒了过来。
我终是想起了我娘为我取的名字——青岚雪,但我娘却再也醒不过来。
那是蜀中有史以来最冷的一年,风雪肆虐,千里冰封,万物生灵都遭了劫。原本生机盎然的青城山,刹那间山河永寂。
我失去了我唯一的亲人,从那时起,白姐姐就是我的至亲。
3
白姐姐不止一次跟我说,要小心人类。我嘴上答应,却从未放在心里。
我问她:“人类是什么。”
她告诉我说:“那是一种长着两只脚站着走路的生物。”
我心想,不过是奇怪了一些而已,那有什么可怕的。
在第五个年头,我终是尝到了苦头。
姐姐去山里修炼,一再叮嘱我,不可随意出门。那时正是春天,我对外面的花花世界心驰神往,哪能听得她这不痛不痒的忠告。
我偷偷溜出去玩,刚好遇到姐姐说的长着两只脚站着走路的奇怪生物,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突然眼前就一片漆黑。
我被关进了一个黑漆漆的袋子里,暗无天日。我害怕极了,拼命扭动身体挣扎,张开嘴用稚嫩的獠牙撕咬,但是毫无用处,那袋子像个无处着力的无底深渊。
我急得都要哭了出来。
没过多久,一道光照进来,袋子被打开了。
正当我以为我要得救了的时候,那人类拿着一把锋利的刀,迎面朝我砍了过来。我吓坏了,当场昏厥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居住的洞里,看到旁边亲切的白姐姐,我一把抱住了她,“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白姐姐,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摸着头安慰我:“傻丫头,跟你说了也不听劝,今天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这条小命早就没了。”
我惊魂甫定,含着泪不住地点头。
等我哭够了,我咬着牙恨恨地说道:“人类真可恶,我也要像白姐姐一样修行,等我修炼了法术,就把他们全杀光!”
白姐姐摇了摇头,正色道:“世间万物都有善恶,人也分好人坏人,不能不分青红皂白一概而论。”
我倔强地说道:“我才不信,我就没遇到过好人。”
白姐姐浅浅一笑,说她遇到过。
那笑容温暖无比,跟我之前见她开心时的笑容很不一样,充满着甜甜的气息,像满山花开,绿柳成荫,像春风过境,好梦未醒。
姐姐好梦里的那个男子,叫阿宣。
“我不知道他具体叫什么,就知道别人喊他阿宣。阿宣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样子,他整天都开开心心的,笑的时候特别甜。”姐姐说道。
阿宣是个药童,每天都要上山采药。
那年姐姐还很小,只是一条孱弱的小白蛇。有一日,在山间觅食时,被一个农夫抓住,也不知那农夫是什么恶毒心肠,抡起锄头就想把姐姐砍成两段。
眼看着就要命丧黄泉的时候,那个采药的少年路过,把农夫制止了下来,用身上仅剩的碎银两,把白姐姐买了下来,放生了她。
我撇撇嘴:“只是救了你一命而已嘛,虽值得感激,但也算不得什么。”
白姐姐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慢慢地,她的笑容消失,变得凝重,眼中似有泪光。
过了好一会儿,白姐姐才喃喃道:“他当然不只是救了我一命,他是牺牲了自己,救了我一命 。”
4
原来,那次的相遇只是个开始。
自那以后,白姐姐便跟着了魔似的,时不时就要去阿宣所在的村子里探望。慢慢地,阿宣也发现了姐姐的存在,虽然人蛇殊途,却还是和姐姐做起了朋友,每天一起玩,一起出行,偷偷把姐姐藏在药娄里,带着一起上山采药。
阿宣虽听不懂姐姐说话,但对姐姐无比信任。姐姐灵活,去过很多人类没去过的地方,所以总是能带着阿宣寻到很好很珍贵的药材,阿宣便给姐姐找吃的,漫山遍野地找。每当黄昏降临,便是阿宣回去的时候,姐姐总会恋恋不舍地在在山上待一会儿,阿宣便陪在她旁边,看着太阳落下,然后姗姗回家。
“那时的岁月,多美好呀。”姐姐的眼中满是怀念。
如此过了大半年,有一天,村子里突然着了大火。
“所有的人都呼喊着,不顾一切地往外跑,我也沿着屋子不断地爬,企图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却不慎掉落到一个大水缸里,怎么都爬不出来。”姐姐回忆道,“大火弥漫,到处都是熊熊烈焰,我感觉到水缸里的水慢慢升温,我渐渐被炽热包围。”
“眼看着就要被活活煮熟的时候,阿宣寻了过来。阿宣已经被他的人类朋友拉着跑了好远,没看到我的踪迹,便回来寻我,到处都是一片火海,也不知他怎么就找到了我。”
白姐姐停了下来,我急着问:“然后呢?”
“那水缸实在太大了,阿宣推不倒,周围也没有任何工具,他便举着根棍子跳了进来,我顺着棍子爬了出去。可是水缸太深,太滑,阿宣爬不出来,我急得要死。”
阿宣是被活活烧死的。
作为一条瘦弱的小白蛇,在面对水缸这样的庞然大物时,白姐姐无计可施。没过一会儿,房梁上掉下来的木头就盖在了水缸里,阿宣无处可躲,被冲天的火海埋没。
白姐姐眼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毫无办法。
听她说完这一切的时候,我眼角已湿润,而姐姐只是失神地望着远方。
“小青,你知道吗,这三百年来,我每一天都在后悔,我觉得我真没用,如果那天不是为了救我的话,阿宣就不会死。所以这三百多年来,我每天都在努力修行法术,就为了将来再也不用看着别人为我死了。”
我想要开口安慰她,她给我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小青,你不用安慰我,这么长时间了,该流的泪我早就流过了。我会振作起来,努力修炼成人形,去找他,不管他经历了几生几世,变成了何种模样,我一定要找到他。”
“只要我还一息尚存,我就不会让他再受到任何伤害。”白姐姐很笃定地说道。
5
八百年后,我终是见到了他。
三月的杭州是人间的天堂,而西湖是天堂里的瑶池。
浓妆淡抹的江南佳丽,吸引着过往的文人墨客。两岸的贩夫走卒,手工艺人,熙熙攘攘。我和白姐姐已化成人形,并肩走在湖边,看远处青山碧水,十里长提。
西湖美景三月天,春雨如酒柳如烟。
我的心在大好春光,西湖歌舞,但白姐姐的心只在十里长提,断桥高处。
白姐姐向菩萨求问过阿宣的来世,菩萨说,需往西湖高处寻。高处是西湖断桥,寻的是白姐姐的意中人。
不一会儿,只看到白姐姐指着断桥正中,雀跃地说道:“小青,你看,你快看!”
我看到了,在桥上站着看风景的那个年轻书生,执纸扇,着青衣,束发冠,长袖垂然,眉间英气勃发,一身的书生气,也算得上是气质彬彬,仪表堂堂。
但看到这个叫许仙的男子的时候,我还是有些失望。他是那么地平平无奇,身上没有光,既不像下凡的神仙,也不像英明的救世主,反倒像读书读傻了的穷酸书生。
可是白姐姐不管,她喜欢他,喜欢地死去活来,把他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想尽了一切办法要嫁给他。
那天我帮忙施法,引得天降大雨,白姐姐顺势将雨伞借与许仙,而后许仙还伞,来来回回之后,许仙便落入了白姐姐的爱情圈套,很快顺理成章地成了亲。
白姐姐略施小计,轻轻松松完成了嫁给许仙的愿望,所以我有的时候觉得她无比聪明,总有办法去做她想做的事情。但有时候又觉得她异常愚蠢,要不然人间男人千千万,为何偏偏挑了许仙这么一个愣头青?
我曾问过姐姐,这一千年的光阴,就为了等这样一个许仙吗?
姐姐摸了摸我的头,浅笑着说道:“小青,总有一天,你会懂的。”
成亲后,白姐姐和许仙一起开了一间叫做“保安堂”的药铺,给病人看看病,捣捣药,丰年时赚点家用钱,灾荒时布些救济药,日子平淡如水,姐姐却甘之如饴。
我名义上是以丫鬟的身份入住在许家的,但许仙从来都以妹妹的礼节待我,使我慢慢改变了对他的看法。
他其实也不是一无是处,他专情,始终待姐姐如一;他正义,看到路上有不平之事会仗义执言,即便每次都为此而吃亏;他善良,莫说见了穷苦百姓,就是见了些流浪猫狗,也愿意俯身喂食。
我心想,这样过一辈子也好。这样的许仙,虽不能大有所为,倒也不枉费白姐姐的一片痴情。
6
我以为日子会一直这么过下去,直到那个老和尚出现。
那老和尚号称是个得道高僧,也不知哪根筋搭得不对,偶然见到姐姐,一眼识破真身之后,非嚷着说什么“人妖殊途”之类的鬼话,硬要拆散她和许仙。
为此我和姐姐与她打了无数的架,最激烈的一次,是在金山寺外。
由于怕许仙知道后害怕,我和姐姐一直让他知道我们的真身,老和尚出现之后,便想尽办法想从他身上找突破口,来分崩他们二人,但几次用计,都被我和姐姐轻松化解。
白姐姐与许仙夫妻二人感情极好,任凭老和尚如何巧言令色,许仙只当他是胡说八道,妖言惑众,并不理会他。老和尚恼羞成怒,趁着姐姐不注意,强行把许仙拉到了金山寺软禁了起来。
那时姐姐已有几个月身孕,受腹中胎儿影响,她的法力大打折扣,我劝她不要轻举妄动。
我与她说:“老和尚要针对的我们俩,不会对许仙怎么样的,我们先回青城山避一避,等你把孩子生下来,再去找他算账也不迟。”
我说的是实话,老和尚虽然看着穷凶极恶,但是只是想除掉白姐姐和我,许仙只是个凡人,他不敢轻易对他怎么样的。
但她根本不听劝告。
“让官人在金山寺多待一天,我都受不了。我不愿让他受分毫的伤害。”
我知她是过度关心许仙,因为感情乱了方寸,但是作为好姐妹,我也只好全力支持她的决定。
打便打吧,我们姐妹俩几百年来打过那么多架,也从来没怕过谁,没到最后,谁胜谁负尚未可知,也没什么可害怕的。
就这样,我们大张旗鼓地去金山寺找老和尚问罪。
那老和尚执拗得很,任凭我们如何讲道理,就是不肯让步,姐姐急了,朝着老和尚怒道:“你再不放许仙,信不信我把你这金山寺淹了!”
老和尚双手合十,说道:“孽畜,许仙我是不会放的,你违背天理与人类相恋已是大错,怎敢再水漫我金山,致使生灵涂炭!”
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明明自己咄咄逼人在先,还非要说得这么大义凛然。
谈判破裂,我们便开打,姐姐使用高强法力引得江水倒灌,水位一点点地往金山寺上升,眼看就要到寺庙大门口。
“老和尚,你放不放许仙?”姐姐杀气腾腾。
老和尚不说话,更加用力与姐姐斗法。由于怀孕影响,姐姐渐渐有些不支,加上我法力尚且浅薄,合我二人之力与老和尚对打,竟渐渐处于下风。
眼看着老和尚的禅杖就要落到姐姐头上,一个文弱的身影横亘在了面前。
是许仙,不知什么时候,他从寺庙里跑了出来。
他张开双手,挡在姐姐面前,朝着老和尚说道:“大师,不许伤害我娘子!”
老和尚摇了摇头,指着化为蛇身的姐姐,怒斥道:“她不是你娘子,你没看到吗?她是千年蛇妖,你为何还是如此执迷不悟?”
许仙回头看了看已经受了些伤的姐姐,目光温柔,无比笃定地说道:“我不管她是人是蛇,既然她嫁给了我,她就是我的娘子,以前是,以后也是!”
我从未在这个书生眼中见过如此坚决的眼神,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前面,张开双手作保护状,仿佛在告诉老和尚,如果要杀姐姐,除非先杀了他。
姐姐深受感动,带着自豪的目光看向我,仿佛在说,你看吧,我没有看错人。
7
这世上自诩正义的人,伪善的面具下藏着的多半都是丑陋不堪。
老和尚满口的义正言辞,却趁着姐姐感动之际,突施暗算,卯足了法力,以一记冲天禅杖,排山倒海般挥舞而来。
那致命一击的力道太过强横,我和姐姐尚且难以招架,许仙区区肉体凡胎,哪里承受得住,瞬间昏迷了过去。
慌乱之中,姐姐飞扑过去,把身体卷成一圈,将许仙护在了中间,却顾不上保护自己。
那一幕我见过,八百多年前,我娘就是那样保护我,最后牺牲了自己。
金山寺前的那场战斗很惨烈,老和尚法力耗尽,我和姐姐都身受重伤,最重要的是,姐姐肚子里的孩子岌岌可危。
那天,潮水褪去,我和姐姐疲软地躺在金山寺门前,旁边是昏迷不醒的许仙。
她跟我说,她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我哭喊着阻止她,因为我知道,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这样做无异于死路一条。可是我也知道,如果不生的话,她和许仙这唯一的骨肉,便再也不复存在。
可她终究还是那样做了,姐姐决定要做的事情,我从来都拦不住。
我至今仍清楚记得,那天在金山寺门口,姐姐奄奄一息地把那个孩子交到我手上,跟我说:“小青,答应我,保护他们好好活下去。”
临终前,她看了看旁边躺着的许仙,抱着我说:“小青,等我死后,你不要告诉他,你就变成我的样子陪着他,好吗?”
我含着泪点头。
我还能怎么样呢。姐姐总说,他们是命中注定的千年等一回。可是这一千年的等待,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我还是答应了她,用仅剩的一点法力,把死去的姐姐变成了我的样子,把我自己变成了姐姐。
老和尚识破了我的障眼法,但没有说什么。或许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想把姐姐和许仙拆散,现在已经得偿所愿,便无心再去戳穿什么。
后来,老和尚命人把我关进了一个叫雷峰塔的地方,这一关,就是二十年。
8
从雷峰塔出来的时候,我的泪便止不住地流。
以前在青城山上,八百年的时光,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而雷峰塔这二十年,我却觉得无比漫长。
我终于见到了当年的那个孩子,穿着大红的状元袍,戴着状元帽,英姿勃发,像极了他父亲当年呆傻的样子。而许仙的白发已经爬上鬓角,憔悴的脸庞写满了沧桑。
我摸了摸那孩子的头,拉住了许仙的手。
我曾不止一次地设想过从雷峰塔出来的场景。我觉得我会大闹一场,不惜拼得头破血流,也要找老和尚报仇。我觉得我会告诉许仙真相,揭露和尚那丑陋的嘴脸,让许仙和他儿子也加入复仇队伍。
我甚至想和当年的白姐姐一样,不惜一切代价,水漫金山。
可是时隔二十年后,当我再次见到老和尚的时候,一切都变了样。
他已经老得不行,拄着禅杖走路,手脚有写发抖。
当他从人群中走过来的时候,已经人到中年的许仙,还是像当年一样,伸出双手横在中间,很坚定地说道:“不许伤害我娘子!”
正是那一句话,将我复仇的心彻底击碎。
姐姐说,只要她一息尚存,就会誓死保护许仙周全。
多年以后我终于明白,对于许仙来说,也是如此,只要一息尚存,他就会保护白素贞周全。
当许仙无数次用瘦弱的身体挡在前面的时候,我才真正相信,姐姐等了这一千年,是值得的。但我更明白,如果要跟老和尚拼命,许仙也会身先士卒,断不会苟且偷生。
我终是放弃了复仇,这无休止的争端,已经让姐姐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何苦再搭上许仙这满腔的热血。或许,这也是姐姐让他们好好活下去的本意吧。
临终之前,白姐姐说,好想回青城山看看。
可是青城山,再也回不去了。
而从此以后,这世上再无白素贞,也无青岚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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