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您走后第四年，今年夏天，有一天晚上我突然梦见您，梦中，我们坐在老房子里，您歪着脑袋，用唯一一只尚未完全失明的眼睛看着我，说：霞儿，去找你外婆。我醒过来，惊觉您已不在人世间，不在那个遥远的小山村，忽然悲从中来。

我曾经一共有四个外公，我母亲的亲生父亲、养父、两个继父。我的外婆先是嫁给我母亲的生父，生了四个孩子，老大不幸淹死，剩下我母亲、姨妈、大舅。刚生下我大舅没多久，母亲的生父得了痨病自杀，村上的人将原本家境不错的外婆家抢劫一空。我外婆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勉强度日，最苦的时候甚至去乞讨。后来嫁给了邻村的一个男人，生了我二舅和小舅，不料这个外公也不幸去世了，族里的人做主，让外婆又第二任老公的弟弟，我的第三个外公。等我母亲长到16岁，大舅10岁的时候，母亲亲生父亲所在的生产队上又表示母亲可以干农活了，强烈要求母亲回去，于是母亲带着大舅回到原来的生产队，队上的人觉得姐弟俩小，让他们跟着队上一个女儿已出嫁，老婆也已去世的人，认他作养父。这个养父对母亲和大舅极差，我真是想不通我母亲当年为什么没有反抗。只有母亲养父和最后这个继父我见过。而跟我最亲的就是这个母亲的继父了。他是我心目中唯一的外公。

我上小学初中的时候，有时候去外婆家，外公喜欢打点扑克牌，晚上回到家，总要给我两块钱，让我买零食吃。要知道那时候我母亲一般给五毛零用钱。他对我母亲、姨妈、几个舅舅也都很好，特别勤快，虽然有一只眼睛看不见，另一只眼睛视力也不大好，但总是不停手，上山砍柴、下地种稻子、种菜，收了瓜果蔬菜总要问我妈妈要不要。逢年过节外婆总要喊大家一起吃饭，我父亲不忍外婆一个人辛苦，每次总是很早就去帮忙。不管什么时候，外公都要给爸爸一包烟，说爸爸辛苦了。每年熏腊肉，都要给我们留一只熏好的红得发亮的猪蹄。

对我外婆也特别好，从来不吵架，外婆年纪大了，耳朵背，有时候妈妈跟她说她答非所问，妈妈就吼，外公就轻轻地嗔怪：这样跟你妈说话啊？

虽然外公没有一个亲生的子女，但我母亲、姨妈和三个舅舅都非常爱戴他，对他像亲生父亲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