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小云（跟曾老师同步写征联训练营讲师，手机微信幺三五七六六五幺三幺二）

〇、 前言

一、从戏马台律诗对仗用词谈联料的选用

二、联料的定义

三、联料的作用

四、搜集联料的原则

五、联料的来源

六、联料的类型

七、联料的选用

八、联料的继古与开新

九、联料选用的注意事项

一、从戏马台律诗对仗用词谈联料的选用

因为写诗的需要，我搜集了古人写戏马台的诗词。其中律诗对句中动物名词的对仗引起我的极大兴趣。既然是写戏马台，而且是律诗，为了体现对仗的工巧，古代诗人是极想找到与马相对的动物名词的。我们在上节课讲对仗【延伸阅读：第六节  还在用词性和结构衡量对联的对仗吗？再不走出误区就晚了】时就讲过，动物名词是比较容易形成工对的，可以吸引读者的眼球。哪怕只是一个字，一旦被高明的诗人发现，就不会轻易放过形成工对的机会。

接下来我们就来看看，古代诗人们在写戏马台律诗时选用了哪些动物与马形成工对。

借助某诗词搜索网站【延伸阅读：第四节  “搜”用终生、“韵”用自如的对联神器，原来可以这样用】检索，找出符合要求的七律7首，我们来一一看下。

马与鹿相对的有2首：

戏马台（宋•吕定）

据鞍挥指八千兵，昔日中原几战争。追鹿已无秦社稷，逝骓方叹楚歌声。

英雄事往人何在，寂寞台空草自生。回首云山青矗矗，黄流依旧绕彭城。

戏马台诗•其四（明•陈衡）

筑台戏马气何高，云窅乌江枉自劳。逐鹿惟亡秦社稷，逝骓终愧汉英豪。

尘封碑碣苍猿树，云锁寒山孤兔号。千载胜游还不果，空将醉兴作挥毫。

马与蛇相对的有3首：

九日登戏马台（宋•贺铸）

当时节物此山川，倦客登临独惘然。戏马台荒年自久，射蛇公去事空传。

黄华半老清霜后，白鸟孤飞落照前。不与兴亡城下水，稳浮渔艇入淮天。

九日登戏马台（明•徐渭）

宋武登高酣戏马，侍臣陪宴话伤蛇。金钗各帕风吹落，绣帽亲宣菊插斜。

感慨长刀遮敝邑，悽凉短褐吊官家。欲沽一滴浇行在，挂杖无钱何处赊。

徐州戏马台（明•罗宾王）

鸿沟分据楚天开，一吒横鞭独上台。濉水漫誇调马去，砀山谁信斩蛇回。

孤城日落寒烟积，古渡人归暮角催。南望长桥莫回首，隔河空见雁飞来。

马与猴相对的有1首：

戏马台（明•周忱）

百战徒劳八岁兵，秦民失望霸图倾。沐猴不免当时笑，戏马空传此日名。

故垒萧萧连泗水，寒山簇簇近彭城。行人回首荒台上，啼鸟凄凉学楚声。

马与鹤相对的有1首：

项羽戏马台河浒留侯祠云龙山张山人天骥放鹤处（明•徐渭）

千古徐州雄楚西，多援旧事叹当时。大王千里马谁得，山人一去鹤何之。

产蛙沉灶年年水，辟谷餐霞岁岁祠。曾见蜕蝉还食不，留侯未必降庖牺。

扩大范围，将写项羽、徐州和楚汉战争的律诗一并纳入搜索，又会有哪些动物名词相对呢？

有鹿对骓、鸿、虫的，各1首：

项羽里（宋·林景熙）

英雄盖世竟何为，故里凄凉越水涯。百二势倾争逐鹿，八千兵散独乘骓。

计疏白璧孤臣去，泪落乌江后骑追。遗庙荒林人酹酒，至今春草舞虞姬。

项羽（清·陈锡如）

魁梧相貌目重瞳，叱吒喑呜盖世雄。八载纵横原逐鹿，千秋悔恨界分鸿。

壮年剑学万人敌，末路兵从十面攻。倘使当年能忍辱，何难割据王江东。

项羽（清·曾逢辰）

如貔如虎出江东，救赵先收第一功。亚父谋成秦失鹿，陈平计入楚生虫。

逝骓陔下阵云黑，戏马台前落日红。结局终同虞一死，美人薄命累英雄。

有马、骓对驹、猴、狼的，各1首：

彭城怀古二首 其二（元·洪焱祖）

户口十馀万，承平亦富哉。人烟今寂寞，洪势自喧豗。

可有名驹子，空馀戏马台。登临兴不尽，挽缆故相催。

彭城怀古（明·王佐（汝学））

满目山河霸业荒，西风烟草正茫茫。沐猴人去成终古，戏马台存自夕阳。

只把仁残分汉楚，何曾百二藉金汤。韩生浪说关中好，秦在关中亦已亡。

舟过湖滨项王庙口占（近现代·范廷铨）

具区万顷渺烟波，霸业消沉唤奈何。骓逝尚留吴祠庙，狼贪终失楚山河。

堤边柳色虞兮舞，门下松声垓下歌。子弟虽亡犹血食，江东父老故情多。

有狗对猴、龙的，各1首：

过项王庙（清·姚范）

中原逐鹿竟归刘，霸业从教一战休。龙虎早成天子气，侯王尚待故人头。

河山有地封屠狗，子弟无乡望沐猴。日暮江东何处是，满天风雨不胜愁。

读项羽本纪（近现代·吴文治）

匹夫挺剑起流亡，独有千秋号霸王。逐鹿羞资功狗力，沈舟气慑祖龙狂。

由他神器归亭长，难得名花殉战场。寂寞长陵飞野雉，乌江抔土至今香。

彭城怀古 其一（清•廖文锦）

芒砀云寒白日沈，犹闻父老说淮阴。一生误相君之背，九死难明臣此心。

烹狗早知千古恨，钓鱼悔不五湖深。囊沙背水浑间事，赢虱功成漂母金。

鸿门宴（明•陈颢）

两雄秋色与南山，决计鸿门一会间。𨤍醁徒能浇虎士，干将那得犯龙颜。

雪飞双斗尊前失，天护单车灞上还。明日咸阳风物改，有人衣绣忆乡关。

鸿门（明•陶安）

寒侵玉帐酒阑珊，铁甲重围意度闲。真命未应遭虎口，至亲犹解护龙颜。

一双白璧虽归楚，万丈朱光已满关。亚父不知仁义主，至今遗恨在人间。

鸿门阪（近现代•冯誉骢）

高宴鸿门气概粗，兴亡两字决须臾。当筵客走真龙种，拥盾人惊旧狗屠。

杯酒三行愁秘计，楚歌四面惜雄图。乌江究竟馀英气，不作仓皇避席徒。

综合考察，项羽、戏马台、徐州和楚汉战争主题律诗中的对仗，大致有以下这些动物名词：

马、蛇、鹤、鹿、骓、鸿、虫、驹、猴、狼、狗、龙、虎

下面，我们来思考一个问题，这些动物名词作者是从哪里找到的？我们来分组看看。

戏马台荒年自久，射蛇公去事空传。 （宋•贺铸 《九日登戏马台 》 ）

宋武登高酣戏马，侍臣陪宴话伤蛇。 （明•徐渭 《九日登戏马台 》 ）

濉水漫誇调马去，砀山谁信斩蛇回。 （明•罗宾王 《徐州戏马台 》 ）

逝骓陔下阵云黑，戏马台前落日红。 （清·曾逢辰 《项羽 》 ）

可有名驹子，空馀戏马台。 （元·洪焱祖 《彭城怀古二首•其二 》 ）

沐猴不免当时笑，戏马空传此日名。 （明•周忱 《戏马台 》 ）

沐猴人去成终古，戏马台存自夕阳。 （明·王佐 《彭城怀古 》 ）

骓逝尚留吴祠庙，狼贪终失楚山河。 （近现代·范廷铨 《舟过湖滨项王庙口占 》 ）

大王千里马谁得，山人一去鹤何之。 （明•徐渭 《项羽戏马台河浒留侯祠云龙山张山人天骥放鹤处 》 ）

戏马、调马，在《史记•项羽本纪》《汉书•项籍传》里都没有记载，最早的出处可能是北魏郦道元的《水经注》：“按《汉书·项羽传》，历阳人范增未至彭城而发疽死，不言之居巢。今彭城南有项羽凉马台。台之西南山麓上，即其冢也。”唐李百药所撰《南齐书》也有记载。

射蛇、伤蛇、斩蛇，这个典故大家都比较熟悉，说的是赤帝子刘邦，出自《史记•高祖本纪》。

逝骓，出处同前。

名驹，源自《史记•项羽本纪》。

沐猴，典出《汉书·项籍传》：“人谓楚人沐猴而冠耳，果然。”

贪狼，源自《史记·项羽本纪》：“猛如虎，很如羊，贪如狼。”

鹤，出自苏轼《放鹤亭记》。

追鹿已无秦社稷，逝骓方叹楚歌声。 （宋•吕定 《戏马台 》 ）

逐鹿惟亡秦社稷，逝骓终愧汉英豪。 （明•陈衡 《戏马台诗•其四 》 ）

百二势倾争逐鹿，八千兵散独乘骓。 （宋·林景熙 《项羽里 》 ）

八载纵横原逐鹿，千秋悔恨界分鸿。 （清·陈锡如 《项羽 》 ）

亚父谋成秦失鹿，陈平计入楚生虫。 （清·曾逢辰 《项羽 》 ）

追鹿、逐鹿，典出《史记·淮阴侯列传·蒯通》：“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于是高材疾足者先得焉。”

逝骓、乘骓，出自《史记·项羽本纪》中项羽的《垓下歌》。

分鸿，用鸿门宴典故，出自《史记•项羽本纪》。

生虫，典出苏轼《范增论》：“物必先腐也，而后虫生之；人必先疑也，而后谗入之。陈平虽智，安能间无疑之主哉？”

河山有地封屠狗，子弟无乡望沐猴。（清·姚范《过项王庙》）

负心事竟烹功狗，出手威原斩路蛇。（ 清· 赵翼《歌风台怀古•其二》 ）

烹狗早知千古恨，钓鱼悔不五湖深。 （清·廖文锦 《彭城怀古·其一 》 ）

逐鹿羞资功狗力，沈舟气慑祖龙狂。 （近现代·吴文治 《读项羽本纪 》 ）

醁徒能浇虎士，干将那得犯龙颜。 （明·陈颢 《鸿门宴 》 ）

真命未应遭虎口，至亲犹解护龙颜。 （明·陶安 《鸿门 》 ）

当筵客走真龙种，拥盾人惊旧狗屠。 （近现代·冯誉骢 《鸿门阪 》 ）

戏马，出处同前。

沐猴，出处同前。

屠狗、狗屠，出自《史记·樊郦滕灌列传》：“舞阳侯樊哙者，沛人也，以屠狗为事。”

功狗，出自《史记·萧相国世家》：“今诸君徒能得走兽耳，功狗也。”

烹狗，出自《史记·越王勾践世家》：“范蠡遂去，自齐遗大夫种书曰：‘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钓鱼，用范蠡事，出自《国语·越语下》。

祖龙，出自《史记·秦始皇本纪》：“（三十六年）秋，使者从关东夜过华阴平舒道，有人持璧遮使者曰：‘为吾遗滈池君 。’因言曰：‘今年祖龙死。’”

龙颜，出自《史记·高祖本纪》：“高祖为人，隆准而龙颜，美须髯，左股有七十二黑子。”

龙种，出自《史记 外戚世家》：“汉王心惨然，怜薄姬，是日召而幸之。薄姬曰：‘昨暮夜妾梦苍龙据吾腹。’高帝曰：‘此贵征也，吾为女遂成之。’一幸生男，是为代王。”

虎士，出自《周礼·夏官·序官》：“虎贲氏下大夫二人，中士十有二人，府二人，史八人，胥八十人，虎士八百人。”

虎口，出自《史记·刘敬叔孙通列传》：“通曰：‘公不知也，我几不脱于虎口！’乃亡去。”

综观项羽、戏马台、徐州和楚汉战争主题律诗中的对仗中动物名词的出处，我们会发现，大部分都出自《史记》。要么出自项羽本传，要么出自刘邦、秦始皇等相关人物的本传。有的词语，在同一篇文章中就不难找到。

无独有偶。在乔家大院征联获奖作品中，有8副联作是动物名词成对。

周永红题乔家大院主牌楼

信及豚鱼，直道而登大有；

志从鸿鹄，高天乃见丰仪。

李晗题“包头城”牌楼

秉信经商，九州良贾执牛耳;

怀仁出晋，万里春风听鹿鸣。

卜用可题复盛恭

风雨恭迎，倦足暂栖开燕喜；

酒茶敬备，劳尘尽洗赴鸿程。

闫长安题“包头城”北牌楼联

嘉会鹿鸣，客似云来祈福禄；

盛时龙奋，商如海纳寓昌隆 。

王天明题包头城牌楼

古道望时，马背驮来千里梦

晋风起处，驼铃摇醉一城春

林锦城题乔家大院主牌楼

海纳百川，史话晋中龙启景；

帆扬千里，商潮天下鹿鸣春。

崔颖题复盛温

杯温闲岁谈麟获，

席有佳宾听鹿鸣。

张金利题“包头城”中间牌楼

膏泽古城，金蟾显圣传三晋；

阳春复字，白鹿呈祥集大成。

8副对联中，竟然多达5副有鹿。作者是怎么想到的鹿呢？

原来，包头是蒙语“包克图”的谐音，意思是“有鹿的地方”，故别称鹿城。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作诗要有材料，作联也要有材料。像马、鹿这些容易打造对仗亮点的词语，构成作诗、作联的基本材料。这个材料，在诗里古人有个专业术语叫做诗料，那么在联里又叫什么呢？

这里，我借用诗的说法，权且称为“联料”。

关于联料，我曾经在一篇文章中简单讲过【延伸阅读：精提联料成佳构——例谈对联创作构思方法】，不过只是以举例为主，没有系列论述。今天这节课，我就来跟大家详细谈谈作联的材料——联料。

二、联料的定义

恕我孤陋寡闻，在我之前对联界似乎没有人明确提出“联料”一说。不过前人有过类似的论述。

明人乔应甲《半九亭集》在记述对联创作时有云：

余仿赵清献焚香告天意，每白日看书得料，夜间想为对联，次早书于格，三阅月矣。

乔应甲晚上想出的对联，材料即源于白天看书所得。只不过作者没有明确说出“联料”一词。

民国版《楹联作法》论及“预集材料”时说：

联中之事实，最为重要，未下笔前，须将应需之事实，收集齐全，加以抉择，既着墨，当一气呵成，不稍断间。庶构就之楹联，材料既精，气势又足，神采奕奕，生动自然；否则临笔强思，东拼西凑，牵强空浮枯窘之弊，势必难免。

这里所说的“预集材料”，就是指构成对联的材料，亦即联料。

书中还说，“各联有各联之特殊材料”。为了便于学者采用，书中搜集了各类对联的特殊材料。如庆贺对联，祝寿类的，表示寿酒的词语有：寿杯、寿筵  寿觥、琼席、琼筵、瑶觞、千岁酒、长寿杯、延龄酒；婚庆类的，表示夫妇才貌的词语有：才子、佳人、天人、仙人、双美、双璧。哀挽对联，男挽的词语有：悲落月、骑鲸去、化鹤去、龙化去、梁木坏、泰山颓、少微陨等等，女挽的词语有：慈颜杳、金阁冷、绣帏寒、西池驾返、绮阁风寒、兰阶月冷等等。这些材料，都是适用于各类对联的特殊联料。

民国时期葆光子编写的《简便作联法》在“联对之资料”一节也谈到：

一类有一类之资料，即一题有一题之资料。联对资料之采取，不比他种文学之有所界限。自十三经廿四史诸子百家道书佛经，以及列代之诗词，甚至俚浅之歌谣，普通之谚语，化朽腐为神奇，靡不可以入联对之用。

那么，什么是联料？顾名思义，联料就是写作对联的材料。我认为有广义、狭义之分。广义的联料，涵盖所有有关对联题目的材料，诸如情况介绍、景点解说、诗词、对联、散文、图片、视频之类。狭义的联料，仅指能入联文的语句。所谓能入联文的语句，意思就是可供备选的语句，包括最终入选、未能入选以及经过转化入联的语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