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啦,于教授,可终于把你这尊神给盼来了”,我刚把车在路边停好下车,便听到背后王警官的那清脆悦耳如小提琴般的声音。王警官名叫王琳,但在刑侦队里大家都更喜欢称呼她“王熙凤”,大概是声音太有辨识力的缘故吧。
我转过身去,只见王琳正迈着欢快的步子,兴奋地朝我走来。“现场怎么样了? ’王熙凤’,现场在什么位置?”我见她走近了问她。
“还好,就在树林那边,那里有条小河。那东西就是在那河边发现的。”王琳边回答我的话,一边用手撩撩被风得散落在眼睛上的头发。
我抬头我望了望前面的那片树林,那是片意杨树林,大概由上百棵树组成。每棵树都有十几米高,而且树枝和树叶都长得极其茂盛,远远看去像一座绿色的山丘一样,从我站的这条公路边上根本看不到树林那边什么情况。
“我们去河边看看吧”王琳对我说,我点了点头跟在了她后边。
“这片树林长得太好了,就是来这儿扔十头牛都不会有人发现”王琳边走便对我开玩笑说。
“嗯,那到底是谁发现的呢”我问道。
“一个来这里晨练的老大爷,就住在最前边的一个安置房小区里。从上周五开始,他每天骑自行车车来这片树林的河边晨练,他说他喜欢这片林子。结果还没练几天就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前天早上他照惯例来这里打太极拳,结果在这边河边发现了那半块……半块手掌。老人受了惊吓,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王琳说到那半块手掌时停顿了一下,换了下气才说出口。
“嗯,那死者的身份弄清楚了吗,有没有比对基因库呢?”我接着问道。
“那当然,这方面你不应该质疑我们。于教授,我知道您是犯罪心理学专家,但是我们警方办案基本手段还是懂的”王琳大概是觉得我的问话有些太低级,她停下脚步郑重地对我说:“在这个老大爷报警后,我们立马赶往了现场,保存好了那半块手掌,并提取了上面的基因。经过与我们警方的基因库对比,我们发现这名死者的身份。”
“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我带着歉意对她说。
“嗯”王琳双手在胸前叉着,走了几步接着说道:“死者叫赵明龙,男,44岁,柳市本地人,是个做高利贷生意的。听说他以前是做小混混的,在我们局里有过案底。”
“嗯,那死亡时间呢?有……”我本想问她有没有验死亡时间,但又意识到这可能会再一次让她误认为是对她工作的质疑,所以又没说出口。
“你是不是想问我有没有验死者的死亡时间。得啦得啦,你想问就问吧,我不生气”王琳对我一笑说:“死亡时间在上周日的凌晨1点到2点之间。从那半块手掌在水中浸泡的程度看,我估计凶手抛尸的时间应该在前天早上的2点到3点之间吧。”
“那尸体其它部分呢?”我接着问道。
“还在找,我们的人从前天上午接到报案开始,就在在这林子里还有这条河的上下游寻找,可惜一无所获。今天我们的人准备潜到河底去看看,期待能有些发现。这个地方真是太偏了,像这边上这条马路平日都见不到一个人,没有任何监控。马路的另一边是座荒山,也是没有人烟。这条马路出口那里的柱子上本来有个监控,可惜上上周被一辆撞断了柱子,也坏了。”王琳说道这里向我摆了摆手,做了个无奈地手势。
我们走进了那片树林里。那树上的叶子,一层层如同一张张绿色的伞一样罩在我们头顶,完全感受不到一丝夏日阳光的温暖。悠悠的风儿吹来反而感觉有一丝丝的凉意。
“如果我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王琳望着周围的绿树竟背诵起了诗来。
我见王琳走了神,便也顺着她的句子随便编了几句诗:“茂密参天的树林,不光是吟咏诗歌的圣地,也是杀人者的帮凶,是遮蔽罪行的屏风。”
王琳听了我的诗,不好意思地笑了。她看了看前方,那树林边缘的河岸早已拉起来警戒线。七八名身穿警服的人正围着地上的一张图纸,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
“你们在做什么?”王琳大跨步地走过去,对围在那里的她的同事们喊道。
“我们在研究从哪个位置下到河底好,刘队长说了要尽快打捞到尸体。”听到王琳熟悉的声音,那群人中一个个最高的转过头来回答她道。
我快走了几步,跟着王琳一起翻过了警戒线。她想去听听她的同事们的打捞计划,我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一本正经地对她说:“你陪我沿着河边走走吧。我来的时候,刘队可跟我保证过,说你会接待周到的。”
“嗯”她听了我的话愣了一会儿,然后努了努嘴说:“那我就送佛送到西,陪你走这一遭咯。”
我抿着嘴冲她一笑,然后沿着河边往前走,她则紧紧地跟在我后面。
“你好像不太相信我们的打捞队能打捞到尸体?”等我们离开她的同事们有十几米远的距离时,王琳突然向我发问。
“是的,我有这个预感”我用手摸了摸我那长满胡须的下巴回答道。
“你判断的依据是什么?”她显然对我的话充满着疑惑与不屑。
我没立即去回答她。我停下脚步,蹲下来,望着旁边那条曾经发现那半块手掌的小河。这是一潭死水,那河面上飘满了水葫芦和浮萍,河水浑的连影子都看不太清,连一只鱼苗都没有。
“直觉告诉我尸体不在这河里”我凝望着河面对她说道。过了一会儿,我仰起头突然问她道:“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们现在除了那半块手掌得到的信息之外,没有任何其它线索,对嘛?”
“当然不是”王琳笑着对我说:“我们有犯罪嫌疑人信息啊。早在一个星期前,我们柳市和隔壁的周市就分别收到了一起人口失踪的报警。一个是有关赵明龙的。在6月17号上午,他的老婆到我们柳市下辖派出所来报案,称赵明龙昨晚出门之后就不见了。另一个是在6月17号下午一个叫陈忠平的老人在周市报的案,说他儿子陈国军失踪了,时间也是头天晚上。”
“这么重要的线索你怎么不早说”我有些生气了,抱怨道。
“是嘛?可是你也没问我啊!”王琳狡黠一笑说。或许是觉得刚才的话有些不妥,她又继续补充说:“我们是前天排查了赵明龙的所有通信记录的人员,查到陈国军之后才收到周市这起失踪案的消息。据周市的警方反馈给我们的消息,这个陈国军今年31岁,好赌。他生前曾欠有一笔赌债,为了还债曾找赵明龙借过一笔高利贷。听陈忠平说,因为还不上高利贷,赵明龙曾几次通过不同手段找他儿子要过债”
“你的意思是,赵明龙是被陈国军所杀?”听完王琳的话,我反问道。
“当然”王琳边踱着步子,用手在空气中比划着说:“你想,陈国军欠债,赵明龙找他讨债,陈国军一怒之下,杀人灭口。哦,对了,有个线索我忘了告诉你。据向赵明龙家人走访的民警说赵明龙的左右手大拇指根部有一块‘青龙’纹身,而且是由他本人设计的独一无二的纹身。”
“那有没有陈国军最新的踪迹呢?”我接着问道。
“没有,这个家伙做了案,早就躲起来了,石沉大海。不过据监视他家人的同事反馈说今天早上他的父亲收到了他发来的短信,短信里面写道:爹孩儿不孝,好好保重自己。短信是通过一种网络发报机发来的,IP地址在境外。”
听完王琳的话,我站起来靠着身后的一棵意杨树,闭着眼睛,大脑高速地思索起来。我做犯罪心理分析的这十几年养成了个习惯——当我分析案件时我都喜欢靠在一个东西上,闭着眼睛思考。
王琳一直围着我走来走去。过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无聊了,她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扔进了小河里,河水瞬间溅出了水花,并发出‘咚’的声音。
“请你再往河里扔一块石头,和刚才一样的石头”我似乎瞬间想到了什么,但又突然忘了,于是这样命令她道。
“哦”王琳在地上又捡了块差不多大小的石头,用力扔进了河里。刚刚恢复平静的河面再次张开了大口,并发出了‘咚’的声音。
“不对”我朝她大声喊道。
“哪里不对?那我再捡块石头试试看。”王琳说着又低下头在地上找石头去了。
“不,都不对”我睁开眼,双手抓住她的肩膀说:“死者错了,凶手也错了,手掌没问题。”
“死者错了?这可是DNA鉴定的结果啊,应该没任何问题的!”王琳一脸疑惑地望着我。
“不对,凶手不是陈国军” 我两眼瞪着王琳,斩钉截铁地说道:“一个星期前,陈国军应该已经死了。凶手是赵明龙,他找陈国军讨债,两人发生争执,一怒之下他杀死了陈国军。他杀人之后藏了起来,而他的妻子报了警。警方四处搜寻他的下落,这让他的内心惶恐不安,于是他斩下了自己的半边手掌,扔到了河里。让别人认为他死了,实际上死的是陈国军。”
王琳被我的话吓呆了,她胸口急剧喘着气,眼睛瞪大了,张着嘴摇着头问我:“可是于添教授,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只斩下半边手掌呢?如果他想让别人知道死的人是他的话,他应该斩下整个手掌才是,毕竟他的手掌大拇指根上有‘青龙’纹身呢!”
“嗯”我放开她的肩膀,望着河面笑着说:“这就叫欲盖弥彰!在我从事犯罪心理的这些年里,这种心理我见多了。凶手故意只砍下自己的半块手掌,让你们认为凶手是陈国军,而陈国军为了掩盖赵明龙的身份,所以只斩下了没有纹身的半块手掌。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凭借现在的DNA技术,警方可以很快就知道这个半块手掌的主人的身份,我相信赵明龙也绝对想到了这一点。包括他通过网络发报机向陈国军的父亲发送的那条短信,短信里虽然没有一个字提到杀人这件事,但只要陈国军的父亲收到这则短信,那么警方也会看到这则短信。在凶手看来,警方一旦看到这则短信,自然而然会认为是陈国军杀死了赵明龙,然后畏罪潜逃了。实际上这一切都是赵明龙的精心安排,他才是凶手。”
王琳似有所悟,点点头对我说道:“原来如此。可是,这只半边手掌已经斩去了一个星期了,按抛尸时间算的话应该也过去了两天多时间了,赵明龙应该早就逃之夭夭了吧。就算我们知道凶手是他,我们又要到哪里去找他呢?”
听了王琳的话,我用手抓了抓腮帮子,微微一笑说:“凶手杀死了陈国军,隐藏了尸体,他本可以就此逃走。可是他心虚,他斩下了自己的半边手掌,扔在了这条无名的死水里。他的目的就是希望有人能看到这半边手掌,证明他已经死了,不再去找他了。不过这儿有个问题,凶手包括死者平时生活及最后消失的地方都在柳市城区,距离这儿有上百公里的地方。赵明龙担心抛尸被人发现,所以来到这个荒凉的地方抛下那半块手掌,可是他的心里又希望有人能看到以便证明他已死,所以他把这半块手掌抛到了老人晨练的位置。可问题是他怎么知道老人会每个早晨来这边晨练呢,你刚才说过这个晨练的老人上周三才开始在这边晨练。赵明龙显然对这周围进行了一番观察,之后才把这半块手掌扔在老人晨练的地方。所以我相信赵明龙在过去这一周的数天内,曾经在这附近的某处高地观察过这里的情况,也有可能他现在还在那里。”
听我说完分析,王琳猛地回头望向背后公路那一边的荒山。那山上某处分明有道若隐若现的亮光——是望远镜的镜片的光!王琳猛地拍了下大腿轻声喊了声:“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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