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对植物的热爱,都源于我儿时的小花园。
我爱园子,中式的古典园林或是日式园林,又或者,自然系的花园。当我进入园子,我的心洋溢着喜乐、美好和盼望。这种喜悦好像与生俱来,这种喜悦好像CS·路易斯在他儿时的小花园中的喜悦。
从我出生开始,我最常去活动的地方就是家里的小花园。那里有我最爱的梅树。
爷爷把这棵梅树做成极美的古典式盆景。寒冬腊月,我生日的时候,就是梅花绽放的时候。花园里只有它在开放,散发着幽香。我常在这株梅树下驻足,在它初开之时欣喜,在盛放之时闻香,在它凋零之时拣拾花瓣。
那个做小女孩的我,捡起飘落的梅花,先闻闻它的幽香,再把花瓣收集到一个小小的白色药瓶,采摘花盆里的杂草,加入水, 这样,就制作成了一瓶植物营养水。这个做小女孩的我,在小瓶盖上戳两个洞,用这些营养水给我心爱的植物浇花,盼望着它们喝了这营养水长得更好。
从它们开始长出小小的梅子时,我就透过浓密的树叶去辨识它们。“妈妈,这里有一颗,这里有一颗……”光是找到结出的果子,就让我充满了喜悦。
盛夏时节,小梅子长成了大梅子。晴朗的日照天里,我去摘梅子喽!一次只摘一两颗。洗一洗,蘸着盐和辣子吃,咬一口,酸酸的,脆脆的,口水哗啦哗啦掉下来。
我的心已经占有了这颗梅树。有一年,姐姐来家里玩,奶奶没经过我同意,就让她去摘了梅子,我急哭了。我觉得那棵梅树是我的,上面结的梅子也是我的。
后来,我带学生们读王维的《杂诗》:“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 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这是王维所有诗中,我最喜欢的一首。我知道王维在说什么,他的体验,也是我的体验。当他远离故乡,故乡人来的时候,他惦念的最大的故乡之事,就是绮窗前的那一株梅花开了吗?我亦如此。
只是,我故乡的梅花,我故乡的花园,早已在拆迁的浪潮中消逝在我永恒的记忆里。
然而,那个花园的小径上,留着我做小女孩时玩耍嬉戏的身影和笑声。一树海棠结果的时候,我摘下来,让奶奶帮忙切开一个小盖,放入盐巴和辣子腌制,用竹签穿起来,我拎着,像拎着一个花篮,一边玩一边吃。爬藤的素罄花开放的时候香气四溢。我和奶奶剪一些下来,一些插在房间里,一些送给邻居。爷爷种的垂丝海棠,当我学完日本歌《樱花》后,在垂丝海棠盛放的春天,我扶着那棵树不断地在花园小径上唱着“樱花啊,樱花啊,阳春三月晴空下……”我以为那就是樱花。
此生对植物的热爱和美的体验,这一切都源于我儿时的花园,我的精神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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