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圣诞黑化的一个脑洞，请随意解读，其中有一些是我本人的经历吧
据说，圣诞节的时候，人们的喜气可以冲淡一切的不吉利，故连鬼怪也不敢出来作祟。
“是这样的吗......”老布福德叹了口气，将身体里剩余不多的热量又分出一半献给空气。白雾很快消散不见，他艰难地在凉透的被子里翻了个身，说：“今天可真冷。”
老旧的屋子里落进了几片雪花。
寒冷的冬风从屋顶的破洞里灌进来了。
壁炉里不知多久以前的碎灰渣早被吹得满地都是。
窗外的人们，打招呼的声音显得多么欢愉：
“早上好，帕特洛夫夫人！您在准备孩子们的圣诞礼物吗？”
“啊，是的。这是给我最小的儿子艾伦准备的。他已经六岁啦。”
“时间过的可真快！不知不觉孩子们都长得这么大啦。上帝保佑——您今天可以放心，他们不会被鬼怪骚扰......”
即使那些人没有清晰的脸。
老布福德又挪了挪身子，扯一扯被子，让它们尽量盖到自己的肩膀。
“今天可真冷。”
这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很快在欢愉的空气中沉默了。
窗外的冰花积得厚厚的，让他看不清外界一切的景象。他只是兀自地想：“今天亲爱的简会过来的——每逢节日她都会这么做。可惜我这次依旧不能去迎接她。我的腿太疼啦，这屋子也冷得无法让她进来做客。多么好的一个孩子啊......”
老布福德哆哆嗦嗦，热量的严重不足让他一刻也未止住过发抖。他的呼吸非常短促，浅而没有规律。他似乎连咳嗽的力气也没有了。
“该死！真是晦气。”不知哪家的女主人又在骂了，迷雾朦胧的脸尽显厌恶，即使就在隔壁的巷子里也传不入老布福德的耳朵，“那脑子有病的，又出来了。真是比遇上鬼怪还晦气一万倍。”
说话的女人将盆里的水不耐烦地泼出门外。
那水瞬间结了冰，盘踞于它在门口篡夺的地盘，死死抱着再不肯松手。
女孩的背影明显地抖了抖，似乎那水泼到了她的身上一般地加快脚步离开了。
她的皮肤很白，脸上长着零星的雀斑，眉毛淡淡的；双眼死寂而有神，泛着透彻的光，棕色的发显得枯黄，他人一眼看去，也能看出她厚厚的大衣下的身躯，实在单薄过头。
她拎着一只篮子，每走一步都被那雪地所伸出的爪牙吞入。她又不厌其烦地挣扎出来。然后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地走向她的目的地。
“喂！喂！疯子来了！大家快看！”雪地边不知又是谁叫了一嗓子，然后蹬蹬蹬蹬，几个孩子纷纷踏着厚雪出来了。
“......”
简看了眼那些孩子，垂了垂眼帘，不动声色地后退一小步，把手中的篮子护在身后。
然后她低下头，不再分给他们一点余光，一言不发。
那些人的脸模糊不清，可轻蔑或嘲笑的嘴脸即便不看亦可一秒入心。
简这个孩子啊，似乎自降生时就不太正常。她的举止与身边的人大相径庭，甚至她的父母也无法理解。这种不理解在人失去细节以致是轮廓的脸上仍清晰可知，他们觉得她是个疯子。
譬如，她要花上三五倍的时间去算一道孩子们能轻而易举解决的算术题。又譬如，她沉默寡言，有时会长时间地用那双无声的眼死死盯着人看，安静却深刻，令人心底发毛，有时却低着头，对就在面前的人也置之不理。
更让人无法想得通的是，在与老布福德相处时（不久前还在发生的事，因为那时老布福德仍然健康），她会为了某些毫无意义的事而笑。要知道笑是一个多么容易利用的不需要成本的工具，商人利用笑来算计顾客，同事利用笑来遮掩不屑，朋友利用笑来伪装嫌恶。而她却把笑放在毫无利益的事情之上——多么愚蠢！
她抑郁而孤僻，从未有人愿意同她讲话。
当然，她脑子有问题，这是也人们公认的。
简借握着篮子把儿的动作活动了下有些僵的手指，只想：
“不知布福德先生怎么样了。妈妈已经一个月不让我出来找他了，希望他过得还好。”
“喂，”一个孩子开口了，打断她的思绪，“你来干什么？”
“她一定和鬼怪们是一伙儿的！”另外一个夸张地大叫，丝毫不觉自己有多么聒噪，“她的篮子里藏着魔鬼！”
“对，”看似是孩子群里的头儿的那个煞有介事地发表结论，正经又冷静，“所以我们不能让她过去。”
“可是……”一个弱弱的声音又传来了，“那是装食物的篮子，妈妈说鬼怪不能扮做盘子里的曲奇饼……”
“别吵！如果不想和我们玩就滚！”那声音立刻就被打断。
“啊……对不起，对不起……”那可怜的孩子立刻捂住嘴巴，噤声了。
简是没有抬头的；但她似乎能够知道面前那群人的一切。譬如说刚刚那个孩子。一味忍让与畏缩，身边的人得寸进尺地让什么都没有做的他挨个儿向他们道歉。屈辱而卑贱得生恨。面对那些恃宠而骄的人。
简眨了眨眼。她的睫毛似乎在发抖，脸色却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今天可真冷。她想。
啪。
一个雪块砸到她身上。
“快滚！滚回去！别把你的晦气传染给我们！”
啪。
又一个。击打在她身上，变成无数白色齑粉，又销声匿迹地回归了雪地。
啪。
这一块掺杂着大块的冰，打得她又后退一步。
“亲爱的简啊，她就像上帝赐予人间的天使。请上帝保佑她免受鬼怪的侵扰吧。”老布福德又这样想着；他的意识似乎有些模糊了。
那个孩子头儿上前去狠狠推了简一把，她险些摔了个趄趔。
“快滚啊，你这个疯子！为什么要出现在我们面前？”
两步冲上前来。
似乎忍无可忍，声音愤怒到好像简真的做错了什么。
拎起简的衣领，空着的右手死死攒成个拳头，呼之欲出。
“难道你一定要看到每个人都变得和你和鬼怪一样不祥才满意吗？！”
脸却模糊成了一片讽刺的色彩，不知在嘲笑着谁。
其实啊，人究竟如何呢，对她又惧又恶，用正义而愤恨的大吼大叫掩饰与面目一样模糊不清的心。
简仍沉默，但被揪住领子的动作迫使她抬眼了。
她的眼底清冽地倒映出那人的影子——不，根本无法映出他的形象，他的脸始终是一团烟雾，毫无意义地翻滚着。
她的冷静与无动于衷与威胁者形成巨大的对照。就好像面对跳梁小丑，无知而可笑。她没有一点想笑的欲望。
那人的拳头终于忍无可忍地招呼过去。打在简的脸上，流了血了；五官仍是那五官，即使因受伤而有些变形，也是始终存在在那里的，是她身体的一个部分。
简不得不后退，下意识地把篮子又转到身前护着，用双臂搂着它，死死地，不想让里面的东西吹了冷风。
孩子们冲上来争抢简手中的篮子。简不松手。她被踹倒在地上。
简艰难地抱着它打了个滚，勉强坐起身来，一个雪块又打在她脸上。
因为她是疯子，跟他们不一样，没有人会同情。
那随意踢打又如何。
他们拿雪块砸她。接二连三。推搡、殴打。她觉得鼻子里热热的，似乎有什么液体在蠕动。
今天可真冷。
简咬牙撑着自己坐在雪地里，寒气也附和着对面那些孩子钻进她的骨头。
神啊，鬼怪究竟在哪里？
“鬼怪......请远离她吧，可怜的孩子。”老布福德感觉他的血液开始结冰了，“我......我要坚持，简一定会来的。至少，要等到她来......”
简一定会来的，不管路上是否有鬼怪阻挡她的脚步。
她一定会来的。
一定会的，对吧？他必须要坚持到那个时候。
“亲爱的简啊......我要等她......”老布福德从嗓子里挤出点声音来。那干涩的裂缝，一点儿一点儿地，停止了振动。
“孩子们！玩够了吗？现在要回家午休啦！”各家开始呼唤他们的孩子，似乎又在与拜访他们的客人聊着天，“小孩子嘛，贪玩，那也就是个疯子，没什么好计较的。小孩子嘛。体谅体谅就好了。”
孩子们一哄而散。
简抹了把嘴角，蹬着雪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就快到了。”简想，“老布福德先生也许已经睡下了。妈妈要催了，我得快点回去。可惜这次又不能跟布福德先生聊聊天了。”
她又深一脚浅一脚地赶起路来。
“布福德先生？您在吗？”简轻轻地敲了敲门，“炉子还够烧吗？如果快用完了，下次我再送一些来。”
无人回应。
果然是休息了吗......简这样想着，看来炭火还是足够的，下次记得再带一点。
她不知道的是，对面的帕特洛夫一家早就借故把它们拿走啦。
简掀开篮子上的布，检查了一下。篮子里的食物仍冒着热气，她松了口气。她把篮子放在门口：“布福德先生，我把篮子放下了！里面的食物要趁热吃！”
她转身离开了。
已再没有什么人需要的食物在寒风中逐渐凉透。
简走回了来时经过的隔壁的巷子，经过某家的女主人泼的那盆水所结成的冰上，重重地又滑了一跤。
不知是不是摔得狠了，她脑子有些发晕，可能眼睛也产生了错觉。
她看到满大街游荡的，都是拼了命用喜气粉饰自己的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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