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一半是饥饿难耐,一半是淘气,一群好伙伴一起,由于常干些偷桃摘柿子的事情被村里人称为“祸害”。但我们却从没有偷过老关叔家的西瓜。
尽管干的就是掏鸟窝摸螃蟹偷苹果偷瓜这等事儿,谁家的葡萄熟了,哪块地的花生可以吃了,谁的瓜地晚上没有人,我们都门儿清。
的确有点饥不择食,七月边枣红圈,我们那里等得及它红透呢,早就迫不及待。核桃刚灌满仁,我们就用螺丝刀从一头撬开,挖着吃,弄得手都是乌黑焦黄,但我们偷东西还是有点眼力价的。一是头一茬的瓜果不能偷。主人家辛苦了几个月,牛角酥甜瓜又香又甜,白天鹅蛋甜津津的能把牙甜掉,可我们还是硬生生忍住,主人自己家还没有开吃,我们就去偷,被发现了那顿打是少不了的。二是主人留做种子的瓜果千万不能摘。
孬蛋哥就是因为偷了宝贵家的留种茄子,被宝贵家告到家里,孬蛋妈用荆条把孬蛋的屁股都抽肿了,还赔偿人家十块钱。那年头,十块钱能买一筐香瓜。有一星期孬蛋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睡觉只能趴着睡。孬蛋哥说,老茄子其实一点都不好吃,像棉花套子一样,还有点辣喉咙。
山里人厚道,只要不糟蹋人家瓜果,不折坏树枝,没有人去跟我们这群小屁孩计较。摘三两个西瓜,偷一兜子桃,在乡亲们眼里都不算啥事儿。
老关叔是抗美援朝的复员军人,是一位汽车司机,在一次运送物资中受到美国鬼子飞机空袭,炸弹把老关叔的半条腿留在了朝鲜战场。他的瓜地有一亩多,西瓜又大又甜,脆沙瓤。
尽管老关叔他拄着拐杖,却行走如飞。但绝对追不上我们这群毛孩子。老师说,他是英雄,我们请他讲一讲打仗的故事,他却骂我们,滚特娘的一边去,老子没空。听人说,他们一个连都牺牲了,就剩下他一个。对于英雄,我们是敬畏的,何况学校那个木头做的乒乓球台就是他给我们做的呢,那可是我们下课后争先恐后要去轮流耍的唯一玩具。但不仅仅与此,我们更畏惧的是他有一个“地炮”——就是土造的地雷。每天早上,他就左咯吱窝夹着一个拐杖,右肩上扛着一把锄头,锄头上挂着一个黑漆漆的圆东西,有人问,老关,干啥去?老关叔扬了一下锄把,答道:去地里埋地炮去,那群毛孩子净特娘的祸害人。那是头一年,他的西瓜被人偷走了几十个,还把他家的狗勒死在树上,但绝对不是我们干的。听铁蛋说,是邻村黑牛那伙人。我们常见老关叔在地边挖坑。派去负责侦查的铁蛋和二胖回来报告,上午在东头挖坑,下午又跑到南边埋地炮,谁也不知道究竟他把地炮埋在哪里。
夏天的晚上,我们都是拉一条凉席,集体睡在场院里乘凉,半夜常被一声“咚——”的一声炮响给惊醒,二胖说,妈呀,打雷了,是不是要下雨啊?铁蛋说,别发噫怔说胡话了,你没看还是满天星星呢,这是老关叔的地炮炸了,准时有人偷瓜踩着地炮了。我们就想想着,有一个人抱着西瓜,腿被炸飞了。
第二天,见到老关叔,锄头上挂着一只野兔,见我们就说,嘿,夜黑地抓住一只兔子,踩到我的地炮了。今个还得再埋一个。说完,一瘸一拐的拄着拐杖走了。有时候,第二天见老关叔提留着一只野鸡,见到我们就说,瞧瞧,这只野鸡,被地炮炸晕了。对二胖说,二胖,把这野鸡提回去,给你奶奶炖汤喝。二胖的奶奶常年有病,我们去他家常看到她在咳嗽。二胖美滋滋的跑过去接过野鸡。我们就一窝蜂跟着看杀鸡,争着烧水,拔鸡毛,为的是能分到一根漂亮的野鸡毛。
我们对老关叔是又爱又怕,大人也再三叮嘱,别去老关的瓜地,小心被炸断腿。
转眼,我们上了初中,有的开始打工,再也不干那些小屁孩才干的傻事儿了。
那天,我开车回老家,在村那棵皂角树下,老关叔坐在靠背椅子上在听河南坠子,看到我叫他,半天没有认出我来,看来的确老了。我问他身体如何,他说,身体还行,就是血压有点高,每天都吃药,孩子一个在郑州,一个在上海,他不愿意跟着去,想呆在老家。忽然,我想起他的地炮,就问,你的地炮是违禁品,上交没有?
他笑了,嘿,那是吓唬你们这帮小毛孩呢,我每天锄把上挂的是个“夜壶”,用布缠了刷了一层黑漆。派出所来找我,我就给他们看了我的那玩意儿。我感觉纳闷,那兔子和野鸡怎么回事儿?老关叔吸了一口烟,慢悠悠地说,哈哈哈,那时候你们都成精了,整天派俩小屁孩在瓜地边转悠,不玩点手段吓唬吓唬你们,你们还不反了天?那每天半夜响的炮声,是我点的麻雷子,野鸡和兔子是下的野兽夹子夹到的。说完,老关叔笑了,在树下乘凉的人们都笑了......
棉花是制造炸药的重要原料,先处理,再硝化,再用乙醚融合成面团状,再用经过改装的面条机切成方片之后加铅粉等等。乙醚也得自制。用砖砌一个炉,里面放进木头,炉内用一根管子接出,这样加热干馏出乙醚,我们管它叫“粗硫酸”。丙酮也是这样自制。用这些办法,制造出手榴弹、炮弹、子弹所需要的不同炸药。我们还用蓖麻油加木炭、硝石粉、硫磺粉等制造出硝化甘油炸药,这就是威震敌胆的“炸药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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