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每当想起这句话,她便怀念故乡的那片夕阳,洒向田野时寂静祥和的光芒。在梦的霞光下,有个老人陪她在河边追逐,赶着久久不肯归家的鸭子,听着彼此起伏的"嘎嘎"声,他们忽而间哈哈大笑,任鸭儿们徜徉在金波的河面上,而后快步向着那袅袅炊烟走去……
那一年,她初二,四月的微风懒洋洋地吹走班内每个人焦躁的思绪。午睡的她突然被一阵猛烈的撞击声惊醒,她抬起头四下观看,可是只有笔尖掠过纸张的沙沙声,她仿佛感受到了某种神秘的召唤,走出班级遥遥看着家的方向。
再次回到班级时已是上课时分,她整理好笔记等待着老师的到来,可是不知为何心底涌上一丝悲怆,压得她快要窒息一般。铃声响了许久老师才姗姗来迟,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悲戚满面的人:爸爸!是爸爸!她慌忙跑出去,紧紧拽着爸爸的衣服颤抖着说:你怎么回来了?爷爷呢?奶奶呢?妈妈呢?爸爸短短回了句:走,回家。
快到家时,她放慢脚步,是烧糊的味道,站在家门口,她不敢踏进去一步,那地上焦黑的人体让她感觉到眩晕颓然倒在门槛上。大家把尸体用一个破草席裹着,只露出一双脚,让其静静地躺在被刷的粉白的地上。空气越发冰冷了。
她克制不住的要掀开草席看看里面的人,亲人拉住了近乎疯癫的她,有人劝她人死不能复生,她青筋暴露的怒吼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我不信!
她狂奔到田野,小道,河边,一边跑着一边撕心裂肺的喊着:"爷爷!爷爷!天快黑了!回来赶鸭子了……"田野的风静静的吹着,却吹不来一丝的回应,她绝望地坐在河边,看着血染的夕阳,嘴里一遍遍地低语着:"爷爷,赶鸭子了……"
刚上学时,爷爷是她的陪读,是她的精神支柱,当过军人的他,耳顺之年仍可穿着白色衬衫,在单杠上尽显风采。那个硬朗的白色身影是她永远的自豪。
春天的雨季她与爷爷翻开柔软的泥土,种上娇艳的花朵和葱绿的果树;夏日清凉的河水与岸边的柳树总少不了她与爷爷欢快的身影;秋收季节,她调皮的拿着小萝筐跟在爷爷后面捡拾落下的大豆;冬季的午后她便偷偷跟着爷爷看众人悠闲地打骨牌。
美好的事物因为短暂而使人倍加怀念。
爷爷下葬那天,雨啪啪地砸在屋顶上,她静静地跪在爷爷的灵柩旁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相片上的灰尘。那一天,奶奶说爷爷离世前一直计算着孙女回来的日子,买了肉准备包饺子。那一天,她想起爷爷在周六晚上跟她的对话,想起与爷爷剧烈的争吵。那一天,“咚”的一声,她对着那张熟悉的面庞猛磕了一个头,大喊着:爷爷!您走好!
屋后的老槐树在爷爷下葬那天少了一圈的老皮。是她揭的,她没哭,只是一点一点地扣下老槐树的皮,直到手指都是鲜血她才终于按捺不住内心无比的悲怆,哭得涕泗横流,久久不能平复。
不久前,清明她回了老家,河边的柳树倒了,河水也快干了,曾经种下的果树也被人拔去了,老房子在雨中摇摇欲坠。她扒开屋后槐树下的泥土,取出爷爷离世前送她的东西,将它们扔入河中……那一刻,她深切地感觉到回家的路太远,她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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