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他走了快四个月了,我和母亲的生活慢慢回到正轨。
此前四个月的痛苦无以言表,可现在对他的记忆也已经在慢慢模糊。
今天和朋友坐在51路的公交车上,路过了外婆家附近那条长长的大桥,就想起了您,想起前不久过年刚从外面回到家的他,风尘仆仆的。
当时我兴高采烈的想要见到一年没见的父亲,便在小区门口迎接您,本来想了很多话想给他说说,可看到满身灰尘的他,右手推着个浑身是土的大箱子,左手拎着个红口袋。我却沉默了,压住了突然而来的泪意,沉默着帮他拎着红口袋。
楼梯上,我跟他说母亲已经做好了他最喜欢吃的粉蒸肉。借着楼道微弱的灯光,我看着他温暖的笑容,也笑了。
他跟我说,口袋里还有吃的,让我记着吃,我探了探口袋,看着里面的各种瓜子零食,还有专门给我买的蜜饯。
我知道这些是他在上火车前专门买着在车上吃的,可是他却省着不吃,因为他知道,他的女儿喜欢吃零食。
我知道,在从广州赶回来的这几天了,他坐的是硬卧,吃的是泡面。因为软卧比硬卧贵,火车餐比泡面贵。
其实这些我都知道,也知道他在外面受的苦和累,一个月七八千的工资,他每个月只留一千块,其余的钱全部一分不少的寄了回来。
父亲很胖,有高血压的他有着150多斤,又干的是劳力活,我不知道在一顿什么都不加的清汤白面都要10多块的广州,他都吃了些什么!
可是我很少给身在远方的他打通电话,我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可能是我的性子的确太过内敛了,不懂得表达,宣泄自己的情感。也可能是害怕,害怕听到他的声音,就会想起他在那边经历的苦,害怕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更可能是内疚吧,内疚他这么努力的为我创造一个好环境 可我却不珍惜,天天吃喝玩乐。
在那个举国欢庆的日子里,我们家也终于团聚,有了点烟火气。可却没有想到,那是我们全家最后一次过年了。
第二天,父亲便带着我前去探望已70却还做着清洁工的外婆。已经年迈70的外婆,不足155cm的身体像常年背着一座大山,每次看到她,都担心她会把自己压垮。
父亲带着我来到外婆家对面的那个桥。他四处探了探,我问他在找什么,他说,不知道哪里有工商银行给你外婆拿点钱,你不要告诉你妈妈。
听到这话我不知道该怎么想,父亲每个月只留着1千块钱伙食费,却还存着钱给长辈贴补,自己省吃俭用。而且孝敬自己妻子的母亲还瞒着她。
我知道父亲这是在体贴母亲,他知道母亲一直有个心结,就是看着外婆已年迈体弱依然还做着清洁工而感到内疚,可她自己还有家庭,有丈夫孩子,有家要养活,自己家也不宽裕。只能眼睁睁得看着外婆拿着微薄的薪水养活自己和舅舅。有时候母亲会给外婆拿钱,父亲从不埋怨母亲只顾娘家,反而把外婆当成自己的亲身母亲一样,孝顺尊敬。对外婆的态度,连母亲都自叹不如。
为了不让母亲感到负担,他连给外婆偷偷塞钱,也瞒着母亲。在父亲这短暂的一生里,他从来都是处处为他人着想,从来不会为自己考虑一下,他想到了所有,却唯独忽略了自己。
他带我去寻找银行的途中一直在跟我讲,你外婆在我们刚来绵阳的时候对我们一直很帮助,对你也很照顾。做人要知道感恩,怀着一颗感恩的心……
匆匆过完年,本来已经商量好不让他再出去的。但他为了家庭,还是坚持再干半年再回来。
春运的火车一如既往的拥挤,为了赶到工期,母亲给他买了张飞机票。从没做过飞机的父亲虽然一直说浪费钱,但还是显得很高兴,惹得我和母亲一直打趣他,可他一直笑呵呵的,父亲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直都是笑呵呵的,从来不生气……
2018年6月,父亲突然回到绵阳工作。他说有以前一起干活的朋友现在单干,想他回来帮他,父亲考虑到这的工资虽然不如外面高,但又可以帮朋友忙,又可以帮忙照看家里,便同意了。
父亲的回来让我很是高兴,时隔两年父亲又可以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了。可如果我能够预测未来,我宁愿一辈子见不到他,也希望他能活得好好的……
父亲很忙,忙到什么程度呢?刚回到家的他匆匆吃完午饭,便去了工作。他刚回家的那两天,我都没有见到过他。他说他们公司刚开张,老板催的紧。可再紧,为何不能让一个长途跋涉的人休息一下呢?
父亲身体平时虽然健壮,但有着多年的高血压病史。他刚回家的那两个月我常常见不到他,即使见到也是他匆匆吃完饭离开的背影……空荡的房间宛如依旧只有我和母亲居住。
父亲工作大半个月后,就领到了一万多的工资。他们这行是做混泥土建筑的,都是按底薪加提成,我无法想象只工作了大半个月的父亲是怎么不吃不睡领到这份工作的……
七月初,天气渐渐炎热,我也放了暑假。放假的第二天我便去社会实践去了,那里的工作很累。父亲总是很心疼我,他总说要自己照看好自己,叫我觉得辛苦了就说。他总是用很欣慰的眼神看着我,惹得母亲总是说他惯着我。
父亲的确很是疼我,虽然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够好,但只要我有什么想要的,他总是会尽力满足我。有什么好吃好喝总是先紧着我,只说自己不爱吃。
小时候我很喜欢喝饮料,但是母亲管的严,自己零花钱又不多,只有每次全家出去玩的时候,闹着口渴,兴许才有可能得偿所愿。那是,父亲就把每次老板请他们喝的水给留下来,带到家里给我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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