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瓜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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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地瓜和红薯是一样的吗？”这是我六岁时曾经问妈妈的一个问题。我清楚地记得当时妈妈的回答，“对，是一样的，咱们家那边叫红薯，他们这里就叫地瓜。”好吧，那就只能入乡随俗，也跟着叫地瓜。

至于当年为什么要问地瓜和红薯是否是同一种食物，那是因为在那个偏远而又古朴的小镇上，他们将每年的农历八月初一定为地瓜的生日。听了隔壁邻居阿姨的说法，把我乐坏了，不是说只有人可以过生日吗？怎么地瓜也有生日呀？我的为什么当时没有人能告诉我，也就成了我童年中不知道的为什么了。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露出地平线时，家家户户的男女老少，都会带上土筐、镰刀、铁锹、锄头等农具来到自家的那片地瓜地里。先用镰刀将鲜绿的地瓜叶子割掉，再用手将到处延伸着的紫红色的地瓜茎拔掉，当地人也叫地瓜梗。在用力拔除地瓜茎的时候，也会顺势带出一两个长在浅土层的紫红色的椭圆形的大地瓜。

在所有的地上茎叶被清理干净后，男人们就会用锄头或者是铁锹，将湿漉漉的泥土轻轻地翻开，顺着地瓜块根的走势，挖出一条比地垄稍微宽一些的深沟，待紫红色的，椭圆形的，大大小小的地瓜完全露出泥土时，男人们便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女人们拎着土筐，蹲在地上，仔细地将一个个地瓜捡起，轻轻地放在土框中。

此时的男人们便站在一边，聊着闲天儿，“我说三哥，俺家地瓜长得可好了，今年又是个高产，喃家咋样呀？”

一个皮肤黝黑的壮汉，手里拄着锄头，“拉……倒吧，就喃家那破……地，还能长出什么好地瓜呀，俺家这地瓜都红得发紫了。”壮汉的不文明话还真多。

“喃们俩不吹能死呀，谁家地瓜长不好？看俺家这大地瓜，长得滴溜溜圆，多招人稀罕呀。”听着他们带着方言的聊天，虽是不喜欢，但也没办法，毕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等女人们把地瓜都捡到筐里，男人们一手扛着农具，一手拎着满筐的地瓜，哼唱着乡间小调儿，吹着当地独有的牛话，往各自的家走去。女人们甩着沾满泥土的双手，嘻嘻哈哈地跟在后面。

我们初来小镇，很多当地的风俗习惯还不太了解，幸亏隔壁邻居的阿姨告诉，同时阿姨也在地瓜过生日这天，给我们家送来了一大盆新挖出来的地瓜，那紫红色的大地瓜，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鲜亮。

阿姨带着方言对妈妈说：“大妹子啊，这是俺和俺男人今早儿刚刨出来的新鲜地瓜，今儿个是地瓜过生日，给喃们点儿尝尝鲜，这地瓜呀，蒸着吃，烙地瓜干或者是做地瓜粥都好吃，今年雨水好，地瓜长得也好，俺家这品种的地瓜吃起来是面甜面甜的，老好了，要是喃家小崽儿爱吃，等吃完了你就自己个儿上我家来拿。”

多么热情的老乡呀！妈妈和阿姨简单聊了会儿家常，阿姨就回家了，妈妈将那盆地瓜端回家，准备用地瓜做点吃的。

此时的我心里又有些疑问：“妈妈，邻家阿姨为什么叫我小崽儿，我是小孩儿呀，再说不是只有动物才叫小崽儿吗？”

妈妈放下地瓜，蹲在地上伸手把我抱进了怀里，在我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傻孩子，这是他们这里的地方话，这么称呼小孩儿，代表着亲切，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妈妈让我自己先在一边儿玩儿，她去给我烙地瓜干。说实话，我从小到大不算太挑食，但也不是什么东西都爱吃，对于地瓜这种有点儿面，又有点儿甜的食物，我不是很爱吃，但是妈妈烙出来的地瓜干，还是挺有食欲的。

妈妈将地瓜洗净、削皮、用刀切成大约两厘米厚的地瓜片，两面刷上一层大豆油，锅中抹点油，等锅里的油温热到70度左右，妈妈将那些地瓜片一个一个摆在锅里，小火慢慢煎，煎至两面呈金黄色，取出放在盘子里，撒上一层孜然和椒盐，哇！这样香喷喷的地瓜干，我还是喜欢吃的。

这样外酥里软的烙地瓜干也可以叫薯片，但在这里都叫地瓜干。拿起一片地瓜干放进嘴里，顿时香甜四溢。

一边吃着地瓜干，一边不停地问妈妈：“妈妈，每年我过生日的时候，都是你给我煮鸡蛋，做面条吃，还有我爱吃的那些菜，晚上等爸爸回来的时候，还包饺子，说这是咱家宝贝的生日饺子，那为什么地瓜过生日的时候，我们却把地瓜挖出来给吃了呢？也没有人跟地瓜说生日快乐呀？”

听了我的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为什么，妈妈大概是哭笑不得吧，她抬手捋了捋我的马尾辫，“宝贝呀，地瓜它是植物，它没有思维也不会说话，它的存在就是给人类吃的，所以在地瓜过生日这一天，被人吃掉也是它的一种快乐。”

原来如此，每一种生物都有它独有的快乐，对于刚满六岁的我，还不能充分理解很多话。只能非常开心地将那盘地瓜干吃完了。心里默默地想，地瓜的快乐就是被人吃。

随着年龄的长大和知识的增加，我终于明白了，地瓜和红薯其实不是一种植物，在北方所称的地瓜，实际上是红薯，也叫白薯、番薯等，它的吃法很多：蒸、煮、炸、烙等，在饭店里有一道菜叫拔丝地瓜，就是用红薯做的。那道菜做好了，真的很好吃。菜谱上都叫拔丝地瓜，却都没有叫出它正确的名字拔丝红薯。

而北方人所称的地瓜在南方叫凉薯，也叫豆薯，它肉质白嫩，略带微甜，可以生吃，也可以凉拌。可以作为蔬菜，也可以作为水果。

童年时的那些为什么，却在少年时有了不同的答案。

今天又是八月初一，虽然这些风俗已经很久远了，但在我内心深处却印下了深深的痕迹，是童年时的趣事，又是记忆中美好的过往。

今天从公园晨跑回来，我拐了个弯去了大市场，大市场的门口依然有从郊区赶过来卖自家土地里的农产品。在一个中老年阿姨那里，买了几斤红薯，现在的红薯虽没有小时候那么大，但它的颜色却更鲜亮了。我不会做拔丝地瓜，但我会像妈妈那样烙好吃香甜的红薯片。

买来的新鲜红薯 一望无边的地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