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字文》和周兴嗣

《千字文》，和中国古代国学启蒙的另外三本书，《三字经》、《百家姓》、《千家诗》，合称作「三百千千」。

唐代李绰撰《尚书故实》记载：

《千字文》，梁周兴嗣编次，而有王右军书者。人皆不晓其始。
乃梁武教诸王书，令殷铁石于大王书中拓一千字不重者，每字片纸，杂碎无序。武帝召兴嗣，谓曰：「卿有才思，为我韵之。」兴嗣一夕编缀进上，鬓发皆白，而赏赐甚厚。

《千字文》是南朝梁周兴嗣编排的，却是东晋王羲之写的，这事大家都不知道原因。
其实是梁武帝萧衍为了教各个皇子书法，命令殷铁石从王羲之的作品里拓了一千个不重的字。开始是每个字一张纸，杂乱无序，于是梁武帝召来周兴嗣，道：「卿有才思，为我韵之。」周兴嗣一夜就编好了，次日呈给梁武帝时，鬓发竟都白了，于是梁武帝给的赏赐也特别丰厚。

梁武帝说的「为我韵之」就是让周兴嗣把这一千个字编成韵文。《千字文》的「文」指的就是「韵文」。刘勰在《文心雕龙》中说：「今之常言，有文有笔，以为无韵者笔也，有韵者文也。」《文心雕龙》成书也在南朝，那时候有韵的文章才叫「文」，无韵的叫「笔」。

周兴嗣作文一夜白头，这个故事在唐代韦绚《刘宾客嘉话录》中也有记述，也因此，《千字文》在日本和朝鲜还被称为《白首文》。我所知道的古代一夜白头的故事有两个，一个就是周兴嗣编《千字文》，另一个是伍子胥过昭关。古代人讲故事都很浮夸，大概率都是假的。另外周兴嗣一夕成文我也不太认为真的，当然可能怪我根本不了解古代文人的才华。

不过，即使这全是假的，我也愿意相信。因为这故事很浪漫。

不浪漫的是，周兴嗣有才华至此，却不是个英俊的才子。《梁书·列传第四十三》记载如是：

兴嗣两手先患风疽，是年又染疠疾，左目盲，高祖抚其手，嗟曰：「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手疏治疽方以赐之。其见惜如此。

周兴嗣先是两只手患了湿疹，而后又染病左目失明了。梁武帝萧衍曾抚摸着他的手叹息道：「斯人也而有斯疾也！」又亲自誊抄了治疗湿疹的药方给他，这足见萧衍对他才华的爱惜。

「斯人也而有斯疾也！」出自《论语·雍也第六》：

伯牛有疾，子问之，自牖执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为什么有才华的人都承担着这样的病痛，这是公平呢，还是不公平呢？或许如孔子所言：命矣夫！（这都是命吧！）但是数千年后，这病痛犹让我们牵挂，倒是说不清是「苦命」或是「好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