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进清虚观起,卿云就是师兄。那一年,她七岁,卿云十岁。清虚观是道馆,以“太上忘情,有为清虚”做名本,他们这一辈,都以“清”做班辈,又因如今观主是清隐道长,不好重了,通通写作“卿”。卿云是镇上人家送来的,这样的“身份”,总比道长从路边捡来的“小乞丐”,来得光荣一些,卿云一身白衣,认真的打量眼前营养不良男女不分的小家伙。在白衣的光辉里,卿如想缩成一颗小石头。白衣服太干净,卿如一直自觉在师兄面前矮一寸,矮一寸,又矮一寸。
山中岁月,倏忽几年。在卿如偷瞄的眼角里,师兄已经从身量未足的清瘦少年,长成了俊朗神气的卿云道长。听从师父们安排,卿云卿如一道下山,进行“还遁”,需俗世历练一番。下山路上,卿如调整不好心绪,几年道行,一朝全忘,师兄一个眼风扫过来她握马缰的手就发硬发紧,师兄一声笑她就慌了心神不敢多看一眼。就这么紧张万分,别别扭扭走了月余,来到姑苏城外。
远离道观冷清山石,江南城中热闹又旖旎。来来往往行人,黄发垂髫,面人剪纸兔子灯,更有男女情人情郎街上并肩而行。卿如感觉师兄在看自己,又开始暗暗不自在,不知眼睛该往哪里放。可巧,下雨了,“呀!下雨了!?”偷望师兄反应。白衣俊郎不慌不忙,“若要你陪我淋雨,你肯么?”嘴角微微带着笑。卿如一愣,不知怎么就答“肯”,眼见对面人笑将起来,卿如又补上“淋,淋多久啊?”,师兄只将背影留给她,“多久算久?一辈子?”她心里慌得很,眼前却被雨雾搞得看不真切,她在心里答,当然好的。愣神回转,是因为师兄撑了伞回来。卿如的脸,渐渐染上嫣红……
师兄伞下的那段路,卿如以为,那就是承诺了。那就是约定。
次日,两人道别,自去沉浮历练。一晃,又是两年过去了。
“卿如道长,后日,我表妹嫁人,道长与我家如此有缘,想请道长一道做个见证,不知道长可有空?”碰巧有相熟人来请,左右近日无事,卿如便应允了。
接亲的人按算好时辰到了,不期然,竟然是你,卿云师兄!你什么时候,还俗了?我竟不知。你什么时候要娶亲了,我也不知。你眼中仍是如沐春风,情意万种,连冰雪也消融,我眼中也有什么在消融……你看到我,神色几分怔忡,我强自按捺情涌。行礼时,我站在新娘身侧,看得出这新娘子眉目如画,十分清新可意。看得久了,新娘子悄悄问你,她可识得你么?为何一直看着我?我听见了,只好装着镇静自若,还扯出一个微笑来。我清清楚楚听见你说,“她是我的一个,道姑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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