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天上班第一天,我想,肯定没有多少人的。
确实如此。
热闹的人声基本上都奔向隔壁的办公室,也是。 谁会没事玩玩刀子,有意无意地划伤自己 ?
她进来时,我没有在意,可能在跟前面一个人说着什么。 然后一瞥,就看见她坐在桌旁,她说“可以缝针吗?我胳膊有个口子”
“什么时候伤的?” 我问她
“昨天——晚上” 她顿了下。 表情平静,轻声细语的吐字很清晰。我说她汉语流利周正,是因为面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哈族妹子,看上去年龄不大,约莫十八九岁。
我动了下她的胳膊,她吸一口气,微皱了下眉。看来很疼,她往上捋袖子,小心翼翼露出肘内关节处,揭开沾着的纱布,坚形的一长道,刚好一个梭形的切口,皮下的肉带着脂肪粒翻出来,已干燥,没有再出血。
“昨天出血多吗?”
“多,挺多的,但我不疼,当时。怎么一觉起来,感觉好疼啊”
“我到药店想买点东西,自己包上就行了,想着能好。但药店的姐姐看了,说我这必须缝针,否则,我这胳膊就保不住了。”
“能缝针吧?” 她期待地问。
我忍不住责备 “ 你知道外伤有时间性的,越早越好,新鲜伤口才好愈合”
后面的话没说,心想这不跟宰牛羊肉一样,都知道选新鲜的。
叹口气,果然,这个叫“吾丽番”的女孩刚刚19岁,我带着她走进 “处罝室”。
她躺下,露好了整个胳膊。瘦弱的显着苍白,碘伏棉球消毒只是在伤口周围擦拭,她就开始哼哼,我给她打了麻药,开始仔细地消毒豁着的口子,应该是一把小刀坚向地划过胳膊,绝对不是不小心的误伤,近距离消毒时,我发现整个胳膊上呈现一道道白色的、长短不一的划痕,暴露以往的反复割伤史。
心下一凛,我大致判断出女孩的状况。边缝针边跟她说话。
“这些怎么回事?”
“哦,我自己划的,好早已前的伤,已经好了”
“我有重度抑郁症,有时控制不住自己。”
“昨天是不是很难受,自己划的?”
“我其实好多了,就是…… 昨晚吵架又生气了,当时一点都不疼,哎呦,怎么今天这么疼呀”
忍不住说她 “知道疼就好,下次就不要做这样的傻事了。伤害的是自己的身体。”
“而且,重度抑郁症不是你说是就是了。 去正规医院检查,要确诊的”
“去了呀” 女孩子很乐意跟我沟通。
“哪个医院?”
“新华医院去看的?”
“哦,你现在还上学吗?”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个少女。
“没有啦。我高二得了这个病,就休学了,没有再上学。”
“嗯,那就没有高中毕业呀。”心里有根颤抖的小弦莫名抽紧。
“没,我拿了高中毕业证。”
“汉语说的挺好” 我小声嘟囔一句。
“我民考汉!”
说实话。女孩的声音很好听,流利清楚,表达正常,沟通没有任何障碍。
但不知道发病的时候会怎样。
“ 是不是没有好好治呀。” 我脱口。
“我治了,也吃药了,其实好多了。” “唉,怎么说呢,就是…… 就是…… 不能吵架和生气,生气就会犯呗…… ”
她轻轻巧巧地说着,似乎在讲一个旁人。
“哇,这次好疼。 怎么我以前没有觉得这么疼。 我去年腿上的伤也是等了2天才去医院缝的,当时缝了17针。”
“还有,这个胳膊,也缝过针。” 她告诉我。
一个食欲不振,体重偏轻,很爱自残的女孩,现实真实地就这状态,有些残酷。
“有男朋友吗?”
“没有” 她回答的挺快。
“还得治疗,你得吃药。”
我不能再说下去了,操作结束,我给她缠好看上去还漂亮的弹力绷带。她起来,很满意,礼貌地谢我。
她把帽子揭下,整理下头发,微卷的发稍处黄色黑色混搭的头发,丸子头有弯曲留海的发型,给她的小脸衬托着几份俏丽。一双眼睛低垂,睫毛很长,感觉毛茸茸的。
如此年轻美丽的的生命,正在饱受某种痛苦的折磨,“抑郁症 ”,多数伤害的会是自己,症结出自哪里呢? 心魔怎能驱散,旁观人爱莫能助。
我告诉她后天来找我换药。
她走出去付钱,我悄悄地把换药费那栏给删了。
见惯了各种流血,皮肉外伤的我,比这恐怖的多了去了。 本应见怪不怪,处变不惊,一颗心早就趋于理性和麻木。
面对这样的一个少女,此刻,为什么会滋生这么多怜惜和感慨。她走后,我坐在这里,竟然想流泪。
因为,由不得,想到了自己家中患病的女儿。
耐心等吧,时间,只有交给时间,走过某一段艰难日子。
2021--2月 (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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