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回家有些不寻常,本来是一次对于未来三个月后崭新旅程开始的铺垫,想象中会面对的是几天漫长的干燥的生活,然而我在干燥和疲乏中口干舌燥的解释、启发,选择不同的方式,说服,撕扯,在绝望中抽离,亦或是有了希望,暂平。我本不必要这样做,也不希冀有什么特别卓有成效的结果,过去几年,在我最世俗的选择中,也未获得良久期待的宽容和平静;而这一次,无异于对那个世界的又一次宣战,而且是彻头彻尾的掐断自我的退路,只有一条向前的血路。
穿过熟悉的山洞,看车厢一会变暗,一会变亮,像是被压缩了的昼与夜,光影交换轮回,车声轰鸣,人不知所以。窗外闪过风景变幻,是黄沙稀绿,风沙凌乱的景象,很容易辨认出是我缺乏湿润的家乡。确与南方蓬勃新生的初夏不同,那种风景会洇开一团清丽的绿意,会占据画面的大部,陪伴以柔和的光,暖融的风,会湿润你的心窝;这边的初夏,像是倔强的生瓜蛋子,没从凛冽荒芜的春中脱离多少,在与糙风撕扯中,从硬生生的黄土中崛地而起的。他们,生长的很不规律,也不讲究美感,只是一团一团的乱绕在初夏中。我揉着酸胀的眼眶躺在下铺的位置,心里暗自计算着还有多久到达,手边《美的历史》滚落到夹缝中,旅途结束前我不再会翻开它-在整个困乏的旅途中,我不过也就只是翻过了前言。
此刻我所感受的,是来自下一个时刻来临前的片刻欢愉。这于人,是一种难言的放松和体会。常常在重要节点前拼命赶工,却也有几次偶然发现,在那种焦虑之中,忽然放掉自己,像傻瓜一样咧嘴放空,说不清的愉悦就会涌上心头;你感受到血液的凝固,觉得周遭一切都在与你分离,大脑仍在高速运转,却是毫无逻辑,没有命题的空转,你的聚精会神提纲挈领的那一部分脑区失去了动力,所以你平静下来了,甚至有点呆滞。想象这应该如同吸食大麻一样,咧嘴,不断地咧嘴。在这个偷换片刻的过程中,这一景象不过停留了几分钟(甚至于只是几十秒?因为时间已被置诸脑后)之后便可能会睡着。然而你忘了,保证你可以避免伤害得生存在这世上的那一部分脑区其实是假寐的,它以任何形式设定好了醒来的时间,保证你可以安心的睡下去。我在这节摇晃的车厢里躺着,在即将到站的节点来临之前,决定继续躺下睡一会,放掉对于时间的焦虑,放掉一切让我觉得有负担的东西(无意识),然后闭上酸胀的眼睛,睡一会,就睡一会。
车到站了。爬上爬下破旧的楼梯,在车厢边的缝隙拖着行李而过,抬头看到对面的人群,不禁开始打量和搜寻 - 也许能碰到一两个旧时相识的熟人?然而很快,这一念头就被压制下去,这个岁数的人,怎么会在今天这个时候坐这一趟火车呢,净是些年轻人罢了。看着这些乡亲的衣着,想着他们还是那个样子,还是像是下面郊县来的人,从各种人声鼎沸的大卖场搜罗来的山寨衣服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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