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马良《坦白书》,序言里有一段话是这样的,我的身体里住过我一生至今每个冬天的雪,住过大海,住过这世间所有流浪的爱人。
我在北国见过很多场大雪,没有流浪的地方,大海就在我举目可及的地方。这样说来,我在每个春夏秋冬都目睹过生离,后来甚至把相似的道别烂记于心。
记得毕业季的时候我们亲身奔赴于每一场借告别之名的狂欢,无数次痛苦流涕, 在镁光灯或者街边烧烤摊的光影里高唱友谊之歌。那些人现在天南地北,我曾经在转身离别的路上,矫情的诋毁这世间为数不多的真情实感。
你或许要反驳我唯有回忆永恒,但马尔克斯说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不过是一种瞬息即逝的现实。就像是堂吉诃德在返乡的路上,在故事的结尾突然清醒过来,流下悔恨的泪水.桑丘却疯了,他无限怀念那个疯癫的堂吉诃德,无法接受眼前这个无比陌生的主人。那个曾经带他出生入死拦妖砍怪的朋友,变成现在这副冷漠遥远,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模样。
那些曾经与你同甘共苦彻夜长谈的人,最后剩下的,也许只有一半。但好在经过时间缓释的冲刷和筛选以后,剩下的都是愿意陪伴你左右的真心人。
闺蜜P是我高中以来最想要依靠的人之一,我曾经听别人说,她承认和我有别于其他人的感受。后来我听过她多舛的故事,她让我觉得可以依托一辈子。有一段时间,当我们进入高考倒计时的时候,学习都会学到很晚,我们就会相约困的时候给对方发短信,后来我的手机里攒了很多我们的短信,内存不够时,每一条都舍不得删,后来删一条就在本子上抄一条,好像只是换个地方依然存在一样,过了高考,后来联系就很少,我以为能够留的住回忆的旧手机和本子都不在了,现在才知满载记忆的载体不复存在时,回忆记得最清。
那天以后的整个夏天,我再也没有见到过这个在我平庸无奇的高中里闪闪发光的待我如己女子,这个永远只会骂我劝我提醒我的神经病。直到某天她发来微信,用的语音,她一开口我就知道不变的依然不变,但我不确信她还是不是住在我心里,可以随时随地召唤的P。
长大以后,我们总是在彼此的生活里行色匆匆地路过,心照不宣地接受“每个人只陪自己一段路”的初始设定,舍不得时间经营和挽留转瞬即逝的帧帧当下,甚至让它成为宣告自己薄情的借口。甚至躲避回忆,甚至四处推托,自以为是地相信未来将有人代替心里空缺的位置,却随着涉世愈发深远,眼光愈发尖刻,真心愈发难觅。最终在真真假假的拥抱和明明灭灭的假面里,眼睁睁地看着漫长的通讯录被同样漫长的时间冲淡成陌生的汉字和数字。那时再也没有人会半夜三更接到你的电话着急地问你:“你在哪里,待着别动,我马上到。”
我曾经问你以后想要成为什么,你说你要做我的堂吉诃德。后来我扛起长枪骑上骏马敲响你的门,你却已经把你奉为梵天的骑士小说一把火烧成灰烬。所幸的是,还有剩下的一半人蜗居在我不大的心里,陪我走过至今为止的场场旅行,并且仍然期待每个下一场的奇幻过程。他们安静而真实,是壁垒是盾牌,在以后只身穿越枪林弹雨的人海,是最后一道庇佑我不被现实击溃的防线。
另一个闺蜜J在她的随笔里写到:
“纯粹而质朴的友情不是寒暄,而是不管多久没聊,待有好东西时却能马上想起的感觉。我很满足这个角色,哪怕不是第一,能够想起也很好。”
所以尽管我和J并不经常联系,也不常见面,她身处我喜欢的小城市,过着比我稳定的生活。巧合的是,无论何时只要我们其中一人听见喜欢的歌,看见喜欢的书,或是无意间经过喜欢的小巷和奔腾的大海,总会在事后找个时间把这些经历一一细数给对方,从不例外。这大概就是J所描述的感觉,我无法用苍白的语言加以形容,但感受却十分真实。
至今为止我的人生里,我没有其他值得骄傲的本领,却格外好运地拥有许多真心相待彼此陪伴的朋友。而友谊大抵就是,会一下飞机风尘仆仆地赶来赴你的约,会为了给你带路到另一个城市接你,会在地铁口耐心等你两个多小时操着蹩脚的方言和当地人聊天,会陪你一起在凌晨的陌生城市街道上高歌,又或者是,会了解你每一种反复无常的心情及时提醒你,会话虽很少但情真意切会好久不见但一如往昔,会陪你一起放纵挥霍会拉你一把怕你坠落深渊,的这些可爱模样。
短短的一生有太多不可抗力无声阻挡,包括别离,包括遗忘,包括别无他法,包括身不由己。每个人对自己的情感冷暖自知,每一种情感也都曾历经奋不顾身,故事的最后有人抽身而退也有人无法自拔。只是到了后来你会发现,越来越多的场合需要自己假装合群而逢场作戏,觥筹交错却杯盘狼藉。
所以回忆是死的,未来是假的,唯有当下永恒,也唯有当下值得紧握。我想所有人都曾体会过在散场的狂欢里独自走在凌晨马路上的落寞,但不是所有人都曾有过在这世上茕茕孑立,颠沛流离的孤独。舍得时间去珍惜和你走过坎坷仍然留在身边的,去挽回有过争执但值得挽回的人,别再把“忙碌”变成自己有恃无恐的理由,无论哪一种情感都需要双方同等的苦心经营,友情也不曾例外。仅有如此,才有人陪你走完颠沛流离的世间波折。
我有一个朋友,他说有首歌曾经让他感动了很久。Bruno Mars在歌里这样唱:
I know when I need it I can count on you like four three two, and you’ll be there. That’s what friends are supposed to do.
若你身边仍有恰似当年大喊“醉笑陪公三万场,不用诉离殇”这般情真意切的人,我想你已经足够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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