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知多少次,书语从梦中被吓醒,像这样,双手紧紧抓住被子的一角,坐在床头,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在梦中,她坐在一辆高速行驶的汽车里,车中没有别的人,她的手被捆绑着,想要大声呼救,嗓子却似被堵上了什么东西,任她使尽全力也出不了声。她害怕极了,唯一没有被禁锢的双脚奋力地揣着车门,可门却无丝毫动静。她睁大了眼睛,满眼惊恐地看着车子坠入了悬崖,跌进了大海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天明时分,书语顶着一双黑眼圈下了楼,楼下忙碌的女佣看见是她都对她打招呼“小姐好”。
餐桌上早已布满了西式餐点,一位妇人坐在餐桌的一侧,手中翻阅着报纸。待书语落座,妇人才将手里的报纸折叠起来放在餐桌上,面无表情“从今天开始,你就去洛天上班,这婚事是老一辈定下的,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你们没有感情基础,趁这段时间你好好与洛宁宸培养感情。再过些时间,就把婚事办了”
咯噔一下,书语心一紧,精致的五官皱在了一处,欲言又止“妈”妇人起身,像是没听见,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告诉她“等会儿就让老许送你去”
洛天集团总裁办公室,洛宁宸靠坐在他的老板椅上,修长的双腿交叠放在桌面,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这个女人,他所谓的未婚妻。
书语仿若无意中闯进了别人的禁地,站在那里手足无措一脸茫然,不知道眼前这个不好惹的男子将会如何对待她
许久,洛宁宸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书语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手捏着她的下巴摇了摇“怎么,想来洛天上班”“不是的,是”没有等书语解释完,洛宁宸就打断了她,放开了她的下巴,双手叉腰靠在办公桌的边缘“是也没关系,左不过是长辈们的意思”稍稍停顿一下,湛黑的眸子直逼着她“可是,夏小姐最好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妄想一些根本就不会有的事。你说是吧,我的未婚妻”
他不喜欢她,自然也不想娶她,他自有他的白月光,书语很清楚这一点,她也绝不会越雷池一步,这场婚事受累的从来就不是一个人“当然”
洛宁宸满意地点点头,拉过搭在靠椅上的衣服径直走出了办公室。
尽管洛宁宸再不喜,夏书语再不愿,她还是留在了洛天,好似他们的婚姻从来都由不得他们拒绝,家族的利益将两个不相干的人硬生生捆绑在一起,什么金童玉女,郎才女貌,都只是旁人自以为是,其中酸苦只有当局者清。
好在洛天足够大,二十五层的大厦,员工数千,各司其职互不干扰,加上两人刻意为之,书语自初来洛天那日见过洛宁宸外,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汇。
夏书语本想两人的关系也就这样了,互不干扰,互不牵扯,但不是每一个人都如同她一样安于现状。
香味四溢的咖啡馆里,书语好奇的打量着对面这个自称是洛宁宸女友的女人,亚麻色的卷发如瀑布般披散在她的脑后,大红色勾勒的嘴唇,一身红色连衣裙,显得她成熟又妩媚,原来洛宁宸也不免俗。
“夏小姐”女人言笑晏晏“早就听宸说起过你,一直都很想与你见一面。可宸却说不需要,我思前想后总决不妥,今日冒昧约你出来你不会怪我吧”
女人的话过于直白,突来的邀约很明显是为了宣示她的主权。主权,书语感到很可笑主权不一直都在她那里吗,何必来找自己这一个名不符实的未婚妻呢?
“洛宁宸说得对,是不需要”
“怎么会不需要呢,毕竟我们爱上的是同一个男人。你说是吧”
小三何其多,如此张扬的小三倒是不常见。书语摇摇头,用汤匙搅动着杯中的咖啡“这位小姐,你和洛宁宸的关系不需要告诉我。而且还希望你不要带上我,或许在你眼里他是个宝可对我而言充其量就是一个或多或少的存在罢了”
话已经说开了,女人索性不在遮掩了“既然夏小姐不在乎,何不放手成全我们”
书语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苦笑着看着她“你觉得我和他是我说放手就真的可以没有关系吗,这位小姐你太天真了”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想霸着一个不爱你的人”女人微怒,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书语默不作声,侧首看着窗外不息的人流。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一声怒吼惊了书语一跳,再回头,眼前的情景使她大大吃惊。原本面容精美的女人此时脸上满是水渍,衣服半湿,下颌处往下滴水,站在桌边指着她一脸怨恨。这是怎么回事,书语愣住了,本能的站起身疑惑的看着对面的女人。
“怎么回事”一道低沉的男音自书语身后传来。这声音对于书语而言太熟悉了,下意识转过头去,果然是他洛宁宸。
洛宁宸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到女人身边,脱下自己的外套包裹住她湿漉漉的身子“依依”
女人就势将自己的大半个身子依偎在洛宁宸怀中,环抱着他的腰委屈道“不关夏小姐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如此,洛宁宸凌厉的眼光刹的射向了书语。书语不傻,看到这里她怎不知她被眼前这个刚刚盛气凌人现在躲在男人怀里装柔弱的女人陷害了。她不住的摇头,目光里充满了惊慌,渴求他一丝的信任“我没有”。
可是,“滚,从明日起你再也不用来洛天上班了,夏家大小姐我们请不起”男人冰冷的语气像一把把锋利的小刀齐齐向她射来,她在那一刻觉得好冷,全身血液似被抽了个干净。
看着他怀里还在抽泣的女人和那张视她如敌的怒容,蓦地书语笑了,笑得那么哀婉“你爱她所以她说的每一句话你都信。我呢,我算什么?一个鸠占鹊巢的未婚妻,一个你根本都看不上眼的女人,又凭什么奢求你的信任。是非对错,我说了不算,那好,这家咖啡馆里有不少的摄像头,总会有一个清清楚楚记录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前因后果,你若信她我只能自认倒霉,你若对我存有一点点的眷顾,就请还我一个公道”
说完,不等两人作何反应率先夺门而出。走在街上,被风一吹,晶莹的液体不受控地就从眼眶中滑落,很快的布满了整张脸庞。书语抬头,想把眼泪倒流回去,可是泪水却止不住。是谁说想哭的时候,抬头看着天空,眼泪就不会流下来。骗小孩子的话她竟当真了。
走了好久好久,久到书语脚心隐隐作痛,她依着街边搭建的木椅坐下,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在振动,来电人是她的母亲。
书语吸了吸鼻子,故作轻快“妈”
“在哪里”
“我,在公司”
“下个月你洛叔叔过生,这几天你好好准备一下”
“妈,我不想”
嘟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书语握着手机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睑的泪水模糊了双眼,看吧,这就是她的亲生母亲,最熟悉的陌生人也不过如此。
洛家,夏家,把她牢牢的捆绑着,她真的快要喘不过气了。
第二日
“你这是什么意思”洛宁宸气势汹汹地将一信封扔在了书语的办公桌上,上面赫然用黑色钢笔写了俩个大字“辞呈”。
书语此时正在收拾办公桌上的物品,见是他愣了一下,随即又埋头整理自己的东西淡淡道“洛总不是看见了吗”
“谁准你辞职的,怎么,真把洛天当成自己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天知道早上听到人事部经理说她递了辞呈,他是有多么的诧异和愤怒。昨天明明是她的错,她倒好一走了之。
“昨日在咖啡馆里,洛总亲口说了让我离开洛天,难道才过了一夜,洛总便忘了吗”
闻言,洛宁宸就像吃了鳖默不作声。看着她从容的将桌上的物件一点一点地收起,心里的烦躁更甚。一把夺过狠狠地拍在桌面上“夏书语,你走了就不要回来”话落,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又是一月,在洛家老宅,洛宁宸自她离开后再一次见到她。她与月前一样,许是因为场合庄重,今日特地穿了一身白色抹胸拖尾晚礼服,紧致的衣料将她的完好的身材勾勒无疑。衣香鬓影,不及她的出尘。毋庸置疑,在这一刻他有些许的骄傲,因为她是他的未婚妻。
他这是怎么了,曾几何时他对她不起丝毫兴趣,甚至是厌恶,她是家族给他安排的妻子,束缚了他的婚姻。可如今呢,他竟有这样微妙的感觉,是该还是不该呢?
片刻的失神,她已慢慢地朝他的方向走来。洛宁宸本能的觉得她是来找自己的,紧了紧胸前的领带,姿态傲慢的等着她。一步两步,她离的越来越近了,就在洛宁宸准备与她打招呼时,她却绕过他走向了他的身后。
“伯父,生日快乐”
原来她是为他的父亲贺寿。
洛宁宸脸上的表情刹的僵硬了,不知是从哪来的冲动,他转身一下子握住书语的手腕不顾旁人的诧异径直牵着她穿过人群。
他走的太快,书语跟在他的后面,跌跌撞撞。终于,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他停了,书语急忙将手腕从他的魔掌里挣脱出来,看着那红红的一圈感受着不断传来的痛意,书语的怒意冲上眉头“你疯了吗”
洛宁宸自然也瞧见了,黑眸一沉,正要上前。她却似是感知到他的动作,向后退了一步,洛宁宸伸出的手扑了个空,尴尬的举在那里,见她一脸防备的注视着自己,心狠狠的抽动了下,默默的放下手。
尔后,依旧是冷漠又疏离的态度“夏小姐口口声声说要离开我们洛天,洛家,怎么今日又来了”
闻言,书语的脸上泛起了愠色,下意识认为他之所以不顾场合将她拉出来就是为了嘲笑自己,是啊,她真是作,明明别人把话说的那样直白了,自己还上赶着受辱,愤懑不平道“洛总尽管放心,等宴席一过,为夏伯父祝完寿,我会离开,绝不多留”后朝着来时的方向,头也不回的走了。
洛宁宸愣在原地,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却像是被东西堵住,所有的挽留与补救都在快要出口的瞬间散了个干净。望着她的背影久久不得回神,嘴角勾起带有苦涩,眼中一闪而过的是他甚少有的悲凉,仿若这一转身,再见已是天涯。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他却不敢正视自己的行为,如此冲动,失去理智,就只是为难一个女人吗?
他沉默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清风吹拂着身体,带走脑中的杂绪。良久才大踏步走向宴客厅。
洛母见自己儿子回来了,忙上前,半是责怪半是担忧,低语道“你刚刚怎么了,也不看看场合”
洛宁宸耸耸肩,满不在意“没什么”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孩子,洛母怎会察觉不到洛宁宸的异样,正要继续追问,不料楼梯上传来瓷器摔落的声音,紧接着一声女人的尖叫,原本热闹的宴客厅顿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众人疑惑,纷纷将目光移向楼梯口。几秒过后,出现在众人视野的是一面目凶恶的中年男人,他手中握着一把匕首举在身前的年轻女子的脖子上,挟持着她缓缓下楼。
大家都被这突发状况惊呆了,叫喊声,咒骂声乱作一团,浑然不知所措。
“都给我闭嘴”中年男人被吵的有点不耐烦了,粗哑的嗓音发出了他的不满。等大家再次静下来时,他才开始在宴客厅里搜索他的目标。
“洛总”男人在看见洛宁宸时,嘴角泛起了诡异的弧度“您没想到吧,说实话连我自己也不敢想会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的方式与您见面”
洛宁宸眉头紧锁,很显然这人是冲他来的,可在他记忆里他并不认识这个男人,又为何摆出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样“既然你是来找我的,先放了她,我们单独说”
“笑话”男人将刀又拿近了几分,抵在书语的脖子上,有淡淡的血迹顺着锋利的刀片滴落在地板上。“如果我放了她,恐怕洛总就不会和我单独说了”
那一刀割伤了书语的皮肤,这时书语疼的脸色煞白,整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牙齿紧咬着嘴唇倔强的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她现在都还觉得那一幕发生的太可笑了,她竟在同一个女人手上栽了两次,是她太蠢还是那个女人太狠,或是她低估了人心的险恶,为了捍卫自己的辛福就可以不惜牺牲别人的生命。
洛宁宸看着她的伤口和红色的血迹,心就像被人揪了一下痛的厉害。怒气上涌,强忍住心头所有的愤怒才对他说“那说说你的条件”
“爽快,你听着,我要五千万和一辆车,给你十分钟,不然你未婚妻这张脸就保不住了”
“好,你要的我会给你,但你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她的安全”
“行”
十分钟,刚刚好。当那一箱子钱放在绑匪的面前时,他整个眼珠子都亮堂起来。一直处于社会底层的人,第一次觉得钱来的是那么容易。若说他之前还有一丝丝的害怕和恐惧,也在这时被强烈的欣快感冲击的无影无踪。
洛宁宸冷冷的看着他这副贪婪的面孔,心中鄙夷至极,不屑的叱道“钱在这儿,车子在外面,我的人什么时候还给我”
“洛总,不急,我还得多留这位小姐一会儿,到时我安全了自会放了她”钱已到手,他现在急切的想离开这里,寻一个安全的地方藏身。这女人是他的保险,还未逃离危险时他是不会轻易让她离去的。
洛宁宸面色铁青,就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正拼命的忍着怒火不发。将钥匙扔给他“记住,若她毫发受损,我定将你挫骨扬灰”
绑匪维持着原来的动作,空出一只手拿着箱子和钥匙,架着书语向门口逃离,回头时还用刀指着洛宁宸,威胁道“都别跟来”
绑匪走出去不久,洛宁宸就追了去,盯着绝尘而去的汽车,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下意识就要开车追上去,刚打开车门,一双玉手却自后抱着他的腰禁锢着不放。
“放手”洛宁宸怒瞪着眼,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股一张。
“不要去,宁宸,你会受伤的”
此时的洛宁宸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风度,见她执意如此,奋力扳开她的手,头也不回驾车离开。
女人被他一推瘫坐在地上,望着车尾哭的泪流满面“为什么,为什么最后你还是爱上了她”
高速行驶的汽车,被绑架的自己,书语仿若回到了那个梦境,害怕无助。她拼命地扣动着门把,拍打着车门,试图为自己寻一点生机。
“你就不要白费功夫了,等到地儿了我自会放了你,如今你还是安心的待在车里吧。否则,哼哼,我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意外”
书语泄气了,她知道眼下自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要想活命只得依靠这人仅存的怜悯之心。可是一个亡命之徒又有几分是可以被相信的呢?那他呢,他会来救自己吗?
书语默默的将脑袋靠在后座位的靠椅上,这一刻她太累了,任那些沉重的思绪飞出脑海,她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然而,“混蛋”绑匪的辱骂声还是将她唤醒了。睁开眼,眼前的境况大有不同,车子毫无章法地在悬崖边缘乱晃,随时都有车毁人亡的可能。书语不解,大惊失色。那人继续骂道“洛宁宸,你竟然在汽车上动手脚,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原来,如此。
他再一次弃了自己。书语苦笑,刚刚在大厅她明明在他的眼中看见了愤恨,担忧,可是他却在给予了自己希望之后又亲手将它们粉碎的彻底。呵呵,假的,都是假象,再次想起只会觉得虚伪可笑。所谓痴心只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用来标榜洛天集团总裁洛宁宸情深似海,她真傻竟信了他。算了,就这样吧,她也没有力气再与他们争什么呢。该走的走,该留的留从此以后但愿他们再无任何瓜葛。
车子连续拐了几个弯,终于支撑不下去了,只听一声巨响,便落入了悬崖。
“书语”
再见,夏书语
不知过了多久,漫长的就像一个世纪。在迷梦中,她依稀感到有一双宽厚的手温柔地包裹着自己,在耳边轻轻呢喃她的名字。熟悉的气息透过鼻腔穿入她的心窝,她好想睁开眼睛看看他的面容,可是眼皮重重紧紧贴着,她醒不来,只有在无尽的黑暗中感知他的存在。
又过了许久,孱弱的身体在细心的照养下终于得到了复苏,这一次,她睁开了眼,看着周围熟悉而陌生的一切,恍如隔世。攀扶着从床上起来,又慢慢地推开门走出去。
走廊尽头,逆着光,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静静地深情切切地凝视着她。
一步两步,她缓缓地向他走去,脸上是阅经沧桑后重逢的喜悦,是百转千回后斯人依旧的欣喜。多么幸运,他还在原地等着她。
0.5公尺的距离,她停驻在那里,望着他,泪水早已布满了整个脸庞。而他再也不能压抑自己的情绪,上前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彼时他的眼珠红了一片,还透着晶莹的泪花,失而复得,弥足珍贵。
“禹安,我回来了”
唐禹安没有说什么,只是更加深深地将她嵌入怀中,抱着她就像抱住了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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