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情都来问我,赶紧拿上两吊钱赶紧打发走了!还嫌家里不够乱吗?”当门房的董顺忙不迭地来禀有化缘的和尚登门来访的时候,祖祖爷爷没好气地训斥道。
“老爷,那老和尚说是来接三少爷的!”
“混账东西,难道你不知道老三已经停到西屋草盆上了吗?还在这里给我添堵。”
祖祖爷爷气得差一点拿烟袋锅子敲董顺的脑瓜!
就在这时候突然听到前院传来了,声音洪亮的唱佛家偈子的声音,不知道这一老一少两个出家人怎么就进得了门来了。
八百年前今朝遇
似曾相识两相疑
妄想执着我我你
踏破铁鞋寻寻觅
因因果果藕丝连
苦海轮回了无期
若不了道续前缘
遗恨千古悔自欺
一阵锡杖晃动的铃声过后,一偈念完又是一偈:
公输不是佛门子
偏寻老衲做人梯
娑婆当留工匠术
结缘喆鹏来平棘
……
老和尚唱的是八句的偈子,第二个八句刚刚唱了前四句,就被识文断字的祖祖爷爷给打断了,“大师快快有请,学生有眼不识泰山愚痴无知,不知道大师莅临寒舍,请大师赎罪!”
“阿弥陀佛,拿来的大师,施主莫要乱讲,我不过是进来讨碗水喝的行脚僧罢了。”
之所以祖祖爷爷被老和尚的偈子一下子给镇住,是因为第二个四句的末尾提到的“喆鹏”,那是祖爷爷的字,这个字家里人是鲜有所闻的,因为这个老三打生下来总是体弱多病,为了孩子不会夭折,平平安安长大成人,祖祖爷爷从不让人叫他的字号,所以这个喆鹏完完全全是有数的几个人晓得的,不想这个老和尚居然顺口就给唱出来了。
老和尚似乎有意不去泄露天机,也不解释什么,冲着祖祖爷爷恍啷啷晃了晃锡杖,疯疯癫癫地拿出钵盂来,嘴里念叨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当食即食,当饮且饮……”,径直要到西屋大水缸淘水喝。祖爷爷望着西屋停在草盆上已经断气多时的爱子,既没有心思也没有念头请老和尚进堂屋喝茶解渴,更没有因为高人光临,请教一下自己的晦运如何化解,只是傻傻地站在那里呆呆地发愣。
只见老和尚进得西配房,舀起了半钵凉水一饮而尽,饮罢方才缓缓转过头来,仿佛刚刚看到停在旁边小床上的半大孩子,嗔恚似的地念叨着:“大白天睡大觉,你也不看看日头都要晒屁股了哟,小懒虫,小懒虫!”,边说着老和尚转过身去又舀了半钵盂凉水,含了一大口转过身来,“噗”的一声喷在早已面色青白的祖爷爷脸上,嘴里念叨着:“小喆鹏,小喆鹏,为你来到南轮城,醒来随我去学艺,善巧锤凿利众生!”,老和尚话语刚刚说完,躺在草盆上的祖爷爷嗓子里面突然发出咕隆咕隆的声响,紧接着脑袋和手脚突然动了一下,在祖祖爷爷、董顺、小和尚三个人惊地张大嘴巴,还没有缓过神来的时候,只见祖爷爷将身子一欠,竟然咕噜一下坐了起来。
“爹,顺叔,我怎么在这里躺着呢?”
就这样在全家人惊喜交加、叹为观止地惊诧中,老和尚神奇地将已经断气多时的祖爷爷起死回生了,然而就在大奶奶乐极生悲地抱着祖爷爷哭得死去活来之时,老和尚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更加诧异和接受不了的要求,那就是他要带祖爷爷回他的宝刹,并且还要祖爷爷皈依佛门,吃斋念佛到十八岁才能保住他来之不易的转死为生,否则三年之内必然名归阴曹,到那时就是他老人家也会束手无策的。刚刚云消雾散的董家大院上空,一时间乌云密布整个庄园被笼罩的压抑到了极点。老和尚摊开的双手向大家昭示着即使法力无边的他,对此定局也是爱莫能助,末了老和尚还给大家解释了皈依佛门并不一定出家为僧,修行不执于形式,以心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即为皈依三宝,说祖爷爷俗缘未了,今生没有那么大的造化出家为僧,他只能做一名佛门优婆塞俗家弟子,最后他老人家还特别请大奶奶放心,六年之后她的儿子会不请而回,来给她娶儿媳妇生大孙子的。
无论大家如何追问老和尚的上下宝号和所住宝刹,以及要把祖爷爷带到什么地方,神秘的老和尚都是三缄其口不予告知,回答众人的总是一句:“贫僧从来处来,喆鹏往去处去”。说是因缘尚未成熟,如此行事也是为了清净祖爷爷的业障,祖爷爷至少六年不能被家人探访,何来何去六年之后,必然让家里人众所周知。
既已如此,为了保全自己儿子的性命,在祖祖爷爷一声叹息中,大奶奶为小喆鹏收拾了简单行装,又在全家人依依不舍地目送中,看着一老二少,僧俗三人,一路向北,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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