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赖以生存的这个世界之所以是美满的,其原因在于其有缺陷。有缺陷的世界,才能有无限的思想与期盼;有缺陷的世界,才能有无限的追着与希望。
人生有时出现的悲剧,亦是一种缺陷。也正是因为人生这种不圆满的悲剧,却是成就了人格的伟大与心胸的宽广,在平凡之中显现出卓越,在寻常之中显现庄严,在单调之中显现出光彩,在窘迫生活之中显现出豪迈的光彩。
苏轼被贬黄州三年之后的元丰六年,张怀民亦是被贬谪到黄州。张怀民名梦得,又字偓佺。于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难以入眠的苏轼与暂居承天寺的张怀民沐浴在如洗的月色,有了一次最美妙的夜游,便是苏轼写的《记承天寺夜游》。一句“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足见两人关系的紧密与友好。
静亭他们二人夜游之后月余,即元丰六年十一月,张怀民在其新居西南筑亭,以观览长江胜景。苏轼钦佩张怀民的气度,为其所建的亭起名为“快哉亭”。 苏轼的弟弟苏辙的《黄州快哉亭记》如是记载:“清河张君梦得,谪居齐安,即其庐之西南为亭,以览观江流之胜,而余兄子瞻名之曰‘快哉’。”
好友张怀民建“快哉亭“,当是人生快哉,岂有不作诗词以表心意,于是苏轼便写下了首《水调歌头·黄州快哉亭赠张偓佺》,送于张怀民。
落日绣帘卷,亭下水连空。知君为我新作,窗户湿青红。长记平山堂上,欹枕江南烟雨,杳杳没孤鸿。认得醉翁语,山色有无中。
一千顷,都镜净,倒碧峰。忽然浪起,掀舞一叶白头翁。堪笑兰台公子,未解庄生天籁,刚道有雌雄。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端坐好友“快哉亭”之中,心中无比的满足与心悦,正如了亭子的名字,于快哉亭中人生尽快哉,短时间忘却了贬谪的寂寥与落寞。卷起窗帘,遥望远方,江水与碧空相连,"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夕阳与亭台遥遥呼应,亲密相望。一片的高远空寂,一片的苍茫辽阔。
知道我的到来,好友新建亭子,此刻就连那朱漆尚未干仍是湿润,在夕阳的照耀下,散发着诱人得色彩与鲜艳。此时的心境,让我想起了师傅欧阳修在扬州所建的平山堂。
在平山堂,以最为放松的姿态,斜靠着枕席,便能将江南的风景一览无余;只需一个最为随意的眼神,映入的都是江南最美的景致。在平山堂之上,可以居高而远望,可以看尽整个扬州城,可以望断整个丽江南,亦是可以看到天边那孤鸿执着坚韧的飞翔。
眼前的境况,竟是让我想起了老师欧阳修所作的《朝中措·送刘仲原甫出守维扬》。
平山栏槛倚晴空。山色有无中。手种堂前垂柳,别来几度春风。
文章太守挥毫万字,一饮千钟。行乐直须年少,尊前看取衰翁。
“山色有无中”,山色若隐若现,飘渺微妙的景致。让人虚幻,让人心生辽阔的遐思与猜想。
广阔的水面,犹如一面明镜,清静,明净,纯晶。那翠绿的山峰,忍不住内心的好奇,偷偷的在这一面镜子里看着自己的倒影。翠绿的倒影,让本已绿的水,更绿了几层。
倏忽间,江面起波浪,汹涌翻滚,浪涛喧天,一个渔翁驾着一叶小舟在风浪中掀舞。此情景不由想起战国楚辞赋家宋玉所作的《风赋》,可笑的宋玉时不可能理解庄子的风时天籁之学说的(《庄子·齐物论》说,“人籁”是吹奏箫笛等竹器的声音,“天籁”是发于自然的音响,即指风吹声)硬说什么风有雄雌。
《孟子·公孙丑上》云:“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 只要我们心中有“浩然之气”,我们行走人生大道面对再多磨难、挫折与失败,我们亦是不会动摇与低沉,我们都会享受到那“快哉此风”,坦然处之。
苏轼,因其心中的“浩然之气”,让我们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宽广与伟大;苏轼,因其心中的“浩然之气”,让我们能感受他的自然与纯粹。每每读苏轼的诗词,都如“快哉此风”,是一种享受,是一种对照,更是一种自我灵魂的检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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