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那场雪,依稀还记得,虽然忘记了它逐渐消融在大地里的时光,自然也就无法去探究她的足迹。
慈溪下雪后的第二天夜晚,屋顶上难得积起了一层雪。那晚和爷爷一起走回家。一路沉默,走过马路后,他说,在他的时光里,下雪的时候是难得的休憩时间。我问会干嘛呢?他说雪下的大的话,也就是泡一杯热茶,坐在被窝里,什么都不做。
那个年代的足迹,对的,而且背景应该是一个下着鹅毛般大雪的夜晚。正如我爷爷所说,屋子外面应该是风吹着雪花,掠过瓦片的呼啸声。没有所谓的马路和电灯,一排排连在一起的农舍间的过道上,早已堆起了一层雪。我在想着,有没有一个裹着棉袄带着蓑笠的农民,普通地像我爷爷一样,默默地走在这场大雪中,胡须或者眉毛上都被飞雪描绘出了一抹白色。走过村头的那座桥,走过田野,在白茫茫的一片中,留下一串长长的足迹。脚印越来越远,雪追寻着这足迹,去掩埋这一个个脚印。终于,那人的轮廓终于变成一个黑点。在点缀着昏黄煤油灯的白色中,这个黑点慢慢地走出了你的视线,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上。
这是那个年代的足迹,我回首我的脚印,不知道在这长长的走道上,现在和过去,这些脚印是否有丝毫的重叠,亦或是我们的足迹,打破时间的距离,轻轻地贴在一起,然后,当现在成为过去,那个所谓的未来,会不会在这个现在和过去重逢的脚印上,轻轻地再迈出一步?
那是高中时偶然做的一个梦,至今记忆犹新。一条大江旁的高山,临江的一侧山壁仿佛被天斧劈过般,像极了华山西峰。青石板铺成的石阶从山脚下婉转地向上攀爬,山道旁是高大的树木,密地连缝隙间都是未知的黑色。我拾阶而上,听着夜风顺着石阶从山顶轻轻地吹来,没有雾气,视野空前的开阔,抬头就能望见那轮弯弯的明月。耳旁不时传来着江水拍打着山脚壁崖的声音,温柔地澎湃着。
终于来到了山顶,是一座四合院造型的古庵。一盏青灯发出的光亮透过那扇薄薄的木格子窗,映照出一个读书的影子。窗外明月当空,挥洒下一席月色,流淌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墙外涛声依旧,但却越发衬托出这里的宁静。心灵无比地宁静,闭上眼,感受着空气中那沁人心脾的凉意,清醒地体会着梦的曼妙。
这只是一个梦,但我却从来没有停止追寻这个梦的足迹,就像我相信,这个古庵,一如我梦中般,静静地在那座高山上等我,而山下的那条江,依旧不停地向前涌动着。
在书店翻阅旅游杂志的某个下午,我的目光停留在一张图片上:那是一个江边的村落,人们傍水而居,梯田上一片绿色,江水泛着白浪向前奔走。那条江叫做怒江,那是梦留在现实里的足迹。
正月初五的时候,邻家大爷离开了这个他生活了一辈子的村子。家乡的葬礼有一个习俗,出丧的时候要要让推举两名青壮年举聚魂幡,走在出丧队伍的最前头,用以引领亡魂。聚魂幡是在刚砍下来的细竹竿顶端插上一条白纸坐的幡,也可叫做引魂幡。出丧的前一天晚上才得知是由我来举聚魂幡。
第二天清晨,很早就起来了,等着出殡的那一刻。等出丧队伍集结完毕,我的前面是一位撒着纸钱的中年乡人,由他领路。用来装纸钱的篓筐,以往是邻家大爷用来装从田地里的蔬菜和山上摘来的杨梅。送葬队伍就这样在沉重缓慢的锣声中,缓缓地向前行进。一路鞭炮随响,我举着聚魂幡走在队伍的最前端。突然想着,这是离开家的方向。邻家大爷在他生前的一个个日子里,从农田归来,从集市归来,从朋友家归来,方向,脚印最终要朝着家的方向。这次,踏着归来的足迹,走向一个未知的远方,却再也不会回来。
从殡仪馆回来,车停在了上林湖畔。举行了最后的告别仪式,队伍跟随者从那原本用来装杨梅的篓筐里散出来的纸钱,送亡灵走向最后的归宿地。满山都是杨梅树,山和树永远沉默着,去接纳又一个曾经从这片土地上孕育出来如今又消亡生命,不去计较所有安眠在这里的人生前的过错与成就,不去计较他们的生前的耻辱与荣耀。
我生长的那个村庄,见证了一个个生命的孕育,又一次次地目送一个个生命的逝去。上林湖畔的山林用这里水滋润着这里的乡人,也用木柴燃烧着温暖,最后也用泥土去接纳每一个消逝在这片土地上的生命。村庄离上林湖只有几里远,但中间那短短几里路,却是生命的足迹。
我们的一生,就是在踩一条路,有时跟着曾经的时光留下来的足迹走着,有时候徘徊在梦的足迹里。有些人,踩得很用力,自然留下很深的脚印;有些人,则是踩了短短一段路,就不见了踪影。但最终,每个人踩出的那条生命的足迹,在远山和土地的沉默里,慢慢消失,出发的地方也就成了最终回归的地方。
我们都在寻找一条足迹,边走边找,边找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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