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公众号 龙只
作者:南斋居士
当你不够成熟的时候,不要恋爱;当你的内心不够强大的时候,不要轻易说离开。吉雅悟出这句话的时候,离开吉钊已经一年零四个月了。她原以为在这个世界上谁和谁都会恋爱,谁和谁都会生儿育女,谁离开了谁的束缚都会过得更好。可是,时间并没有冲淡她对他的思念。只要思念来临的时候,漂洋过海也好,近在咫尺也罢,或者,他就在站在她的对面,吉雅依然在心里思念他。不过现在,他和她已经是陌路人了。吉雅离开他的时候,想象不久就会潇洒地忘记他,从他面前高傲地走过,可事实上,她在躲他。
命运注定他们分开,生活却安排他们住在同一幢楼里,而且两家的窗户相对。吉雅能从反方向出发,不让吉钊碰见她,也能在他出门或者回家之前先出门或者后回家,永远不正面相遇。可是一回到家里,阴面的房子一一相对。她在灶房做饭的时候,怕有一双目光从对面射过来,所以她总是低着头,从煤气灶到锅台,从锅台到洗菜池,甚至一次打开三个电器同时操作,之后,关上餐厅隔断的门,将一种情绪关在了外面。阴台的那个房子,是吉雅的卧室,她躺在床上,如果不拉上窗帘,对面的人站在窗前,什么都会看见。
夏季的时候,她总是喜欢穿着内衣睡觉,而不盖任何被子。阴台除了晾衣物,她一般不去张望,她怕推开窗户的时候,与对面的一双眼睛相视。卫生间没有窗帘,洗澡的时候,她选择人去楼空的时间,估计对面的那双眼睛不在,她才敢懒懒地泡个淋浴,摸摸自己光滑的肉体,从心中泛起一种骄傲。这个时候,可以闭上眼睛,让所有的思绪随着水而缓缓流淌。
傍晚的时候,一种睡意就会快速袭来,吉雅只想早早上床,好进入梦乡,去与吉钊相会。夜里,她总是做一些离奇古怪的梦,吉钊总会在她的梦中出现。她想他,他就会入梦。她不想他,他也主动进入梦中。第二天,吉雅就会满怀揣着幸福,带着一种甜蜜的感觉轻快地做事。过几天,不见吉钊到梦中来的时候,她猜想他可能早已经忘记了她,直到他再次入梦,她又明白彼此互相眷恋着。
恋爱,是一回事;结婚,又是另一回事;生儿育女,更是另外一回事;过日子,还是一回事。吉雅与吉钊,只是恋爱过,就遥遥地相望了。各自在不同的轨迹上,思念着。可是,谁也不敢面对。其实,吉钊也很累。他总是觉得吉雅宛如一只花蝴蝶,翩翩飞来,悠悠飞去。想落的时候,就任性地落在他的任何一个地方,头上,脸颊,肩膀,胸前,手心,大腿……她想落在哪里,就落在哪里,从来不问吉钊的感受。甚至,吉雅觉得这种若即若离的格调最好,让吉钊看见她在周围飞翔,却不让他逮住她。她不停地说离开,只要不开心,就嚷嚷着要离开。最后,她真的离开了。每次,吉雅离开很久了,吉钊就会找她。找回来之后,她依然会走。
后来,吉钊将吉雅的爱情裸露地告诉了朋友,给吉雅带来一场持久的流言。于是,吉雅开始冷淡吉钊了。爱情,是用来感受的,不是用来炫耀的,更不能与他人分享。炫耀出去的爱情,就会变成一种沉重的枷锁,爱也不能,罢也不能,进退维艰。不过,吉雅将那份深情折叠起来,藏在了心底。吉钊喝醉了酒,去找吉雅。她温柔地扶他坐下来,平息了他心头的怒气。吉钊埋怨她目中无人,吉雅确切地告诉他,他永远在她的心里。吉钊走了,迈着大步踏实地走了,其实,吉钊没有醉。吉雅却希望他真的醉了,就当做醉汉送他出了大门。
平常的日子,吉雅久久地躺着,静静地闭上眼睛,将自己固执地关闭起来。无论她走到哪里,关上所有的门和所有的窗子,拉上所有的窗帘,悄悄地躺着,很想永远都不要醒来或者从此消失。当她这样想的时候,就真的起不来了,大半年都病着,过着药味弥漫的人生。没有一个人会知道她有怎样的内伤,也没有人在乎她的心脏是否还在跳动,没有人打扰她,她也不打扰任何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受了伤只有自己躲起来疗养。她常常会想起一只猫,被人弄折了腿,静静地躲在墙角。她靠近它的时候,它有一点儿惊慌,可终于因为腿伤而没有逃离。她摸摸它的腿,仿佛那不是一只猫的腿,而是自己的腿。当她这样想的时候,就觉得猫和她具有同样的命运。不久,吉钊来看望过她一次,他知道她受伤了,所以什么也不曾说,转了一圈,呆呆站了一阵子,就独自走了。望着吉钊离去的背影,吉雅感觉出了隐藏在吉钊内心的沉重。
从此,吉雅就这样蜷缩着,想一些有关吉钊影子的事情。睡着的时候,影子就随她一同进入了梦境,闪着锐利的光芒,常常将她刺醒。许多时候,吉钊的影子秘密地缠着她,所以,能真切看见他的影子的时候,总是拼命地躲避,一棵树也好,一个柱子也罢,一扇窗户也好,一道门也罢,都是躲避影子的屏障,哪怕是薄薄的窗帘,都能将吉钊的影子隔在外面。躲避开了,看不见了,让吉钊的影子慢慢消失。然而,看不见他的影子的时候,影子便在心里翻腾。有时候,吉雅觉得自己像马路上墙角处的那个疯子乞丐,他一如既往地蹲在同一个位置上,手里始终燃起一支烟,目光始终沉稳,听说他也曾经是大学的骄子,忽然间就成了墙角的疯子。她走近他的时候,多么想告诉他,爱情是双刃剑,互相伤害,而受伤的一方总是坚贞的一方。
真正的爱是经得起咀嚼的。吉雅躲在被窝里,随意地抽出一份情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回味,所以早晨总是很迟才起床。脱掉睡衣,一件一件,穿上内衣,内裤,外衣,外裤,不紧不慢地梳洗。她总是站在生活圈子的外围观赏,不肯轻易地进入一种实实在在的生活,所以,演变成了一位被生活抛弃或者说游离于世俗生活之外的怪异之人,生活里到处是荒凉的味道。大多数的日子在床上度过,舒舒服服地躺着,床上的被子,床单,枕头都是清一色的棉质品,手感很好,这一切似乎标志着吉雅的生活很舒适。可是,所有的日子都是她一个人度过,总是懒懒地睡着。即使外面的太阳很好,或者外面有很热闹的聚会,她始终躲避着,甚至外面有某个重要人物突然来访,也是草草地应付。可以这样说,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情,对吉雅总是无动于衷。她总是在任何时候,都想着吉钊,却不肯告诉他。
自从那份感情泄露出去以来,吉雅习惯于看灰蒙蒙的天,一如她那无颜色的心境一般;死死盯着天际灰色的边沿,可是连一只燕子也不曾飞过。看天,就成了生命中最惬意的享受,永远这么呆呆地看着,其实天上一丝云彩也没有,光秃秃的,宛如她的生活一样单调,乏味。最近,看天的时候,心里老是嗅到一股乡村炊烟的味道,浓浓的灰白色的烟雾从心中渐渐升起,每一股炊烟中仿佛隐藏着一个神秘的故事,而神话里的情节是吉钊演绎出来的。炊烟散淡的时候,她心事的帷幕又严严实实地拉上了。其实,在每个人的心中都暗藏着各种各样的炊烟,或浓或淡,或多或少,不经意间就袅袅升起,慢慢散开,最后消失。常常在悠闲的日子里,她的心中就炊起了一股浓烟,慢慢变成一个个烟雾包裹,又慢慢在意念中一一打开,细细品尝。无数次烧起炊烟,无数次体味人生的酸甜苦辣,无数次咀嚼炊烟的味道,无数次冷淡所有的意念。复杂的人生,像炊烟一样浓缩,加以淡化,直至无踪无影,留在吉雅心中的只有淡定。
吉雅也曾经有一些被玫瑰熏晕的日子,她与吉钊热恋着,是炊烟中浓雾滚滚的景观;曾经让肆意的风吹干了玫瑰的时节,吉雅不断说要离开吉钊,是炊烟中时断时续的荒凉;撕碎了玫瑰做了书签的日子,吉雅甩头离开吉钊,是炊烟中的末尾部分。常常,在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滚滚的浓烟,用心火烧成,用爱恋升腾为炊烟。断炊的时候,脑海里一片混沌,日子就在混沌中混沌。吉雅觉得离开吉钊后,就断炊了。
于是,吉雅的日子就这样在煎熬中流淌,生命中的许多光阴就虚度了。当吉雅这样颓废的时候,吉钊的生活也就彻底远离了。生命在吉雅这里成了一具空壳,当她意识到这些的时候,仍然固执地在虚度自己。而吉钊总是忙碌,不停地忙,他在忙碌中看似充实,其实内心也觉得虚度了自己。当他想吉雅的时候,就会远远望她一眼,看见她好好的,就转身走了。或者,他远远站着等她,当她经过的时候,却故意转过身,只看她的后背,他喜欢她沉默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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