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有一滩水。
他看着水,想着,这或许是她留下的。
机场人很多,他突然觉得有些安静。仿佛能听见钟表声,滴滴答答,让人有些想要叹息。似乎,其中还夹杂着几个小时前,她的心跳声。
今天下了雨。但是,飞机还是照常起飞了。
他不知道是哪一班,他迟到了。
或者说,是她故意没说的,又或是,他故意没问吧。
也不是故意,是强忍着,才没问。
可怎么,还是去了呢。
他回去了,很平静地。
看似很平静地。
她在飞机上,他在教室。
她在哭,他没哭。
他只是看着窗台的植物,植物滴着水。一片叶子上的水滴落,另一片叶子接住,相濡以沫,共生共存。
那是她留下来的。
原来,她们家房子前有个大花园,她最喜欢在花丛里唱歌,或者是搬着藤椅看书。一定要打扮漂亮的。
不知道,到了波士顿,还能有这样一个花园给她一个梦境吗。
回去还是和班主任吵架了。都知道的,他脾气差。他其实也不是脾气差,他也没有烦躁。只是有些悲哀,深深的,深深的。谁不知道呢,是永远见不到了。心照不宣,是吧,是吧。
回家吧,或者是,去个什么地方。走一走吧,得走一走。
昨晚说好了的,以后要见面,你来找我,或者,我去找你。说好了的,不会忘记对方,下次见面是笑着的。说好了的,还是不要送别,免得徒增伤悲。
原来,所有的承诺只是为了当时自己的光芒更诱人,而已。
——引子
我见到它的时候,它在黑暗里。
他们把它养大,给它起名叫野绿。
我看不见它的样子,除了,眼睛。
很亮,很亮的眼睛。
它说:“我只需要眼睛啊,我看着他和她,后来,我看着他。我的忠诚,给了我最亮的眼睛,有什么不好呢。”
是啊,这世界上最忠诚的就是植物了吧。不管它们是精心呵护,又或者只是一株野绿。它们无悲无喜,时而摇曳,时而,轻轻的停驻。就那样扎根,那样陪伴着你。
它说:“他们小的时候,总喜欢去看星星。两个人比赛跑到天台上,他总会让着她,所以她每次都是第一名,好开心地告诉他:‘我赢啦,那颗星星是我的啦!’,上了初中之后,他很忙很忙,做了好几个班的会务,可他总会去陪她吃早饭。就好像那一顿顿早饭,点亮了朝夕。可是她还是走了。不怪她的,也没人怪她……”
它说:“他小的时候,最喜欢蓝色,最喜欢去看昆虫展。每次到昆虫展上,他就会去找蓝色的蝴蝶。有一次,他看见了最美丽的蓝色蝴蝶,他说,那叫海伦娜闪蝶,又叫光明女神蝶,已经灭绝了,他说,能看见女神蝶的鳞片都是幸运。”
它说:“她走后,他变得很极端,先是颓废了很久,每天浑浑噩噩,好像满身的骄傲都被抽走了。后来,家里失了火。一把火,什么都没了。从前,她送给他的玉,小时候她爱玩的东西,他怕睹物思人,锁进了柜子。一场火,什么都没了。”
我坐在它身边,听着它的回忆,问它:“然后呢?”,我的声音突然有些涩。
它说:“他说他突然知道了,光明女神蝶,是多么稀少。它们只吃豆科植物的根茎,生来就纯净光亮,就像是那一群生在金字塔尖的人们,生来被眷顾,生来美好。他说,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像是梦幻月光蝶,大片大片的生活,吃着腐烂的植物和动物粪便。可是那又怎样呢?我们有太多的机会·,用最底层的东西滋养自己,突破更高的云霄。”
它说:“就像他说的,我们每个人都要做一个虔诚的朝圣者,心中有光明,脚下有河山。”
它说:“他曾经说:‘我走的每一步都饱蘸鲜血,每一步都微微颤抖。可是我知道,我也信仰,用最底层的东西,滋养自己。曾有多少个日夜的辗转,多少被沾湿的枕巾,都成了我的浮力。夸父追日,生生不息;精卫填海,土土相连。总会走到的,我相信,我会做到。’”
它说:“当我看到他的一路,我觉得人生是一场蛰伏。从一声惊雷中清醒,便是许久的蛰伏。在这惊蛰之后的蛰伏中,每个人都要学会斩断一切慌乱。哪怕千帆过竞,姹紫嫣红,也要笃定自己对未来的答案。谁的离开都不将会是改变人生轨迹的大事。任乱花迷眼,我自岿然不动;任人情了了,我自心如朗月。终有一天,耀斑炸裂天空,筋斗更攀晨光。虽然他现在还在深海中搏斗,但他的心,早已与光明会和。”
好似疏解了心头的烦乱,问它:“那现在呢”
它说:“他在波士顿。有一间大大的厨房,可以做他喜欢的甜品。他在那里上学。他想试一试,能不能找到她。”
“一定可以找到的。”
“是啊”,它说,“曾经,他心忧,恐惧,痛苦呻吟,看不见前路,仿若跌入深渊。一根深秋藤,锁住了他的光芒,一口女儿红,迷醉了他对未来的所有念想。可是,让他死的,也让他重生。深渊的漩涡,淬炼了一条游龙;深秋的枯藤,烈火不惧,如壮士开山口,崩裂之时,周身土俑乍破,照破山河万朵。”
它说:“愿这世上的每个人都可以等,都有资本。等沉舟侧畔,枯木逢春;等无限江山,遍红年年;等重回天空,热泪洒遍。洒遍岁岁河山,温湿年年忆满,愿每个人都有绝处逢生的资本;有向死而生的资本;有旷日持久的资本;有撞到南墙的资本。”
它说:“愿你在蛰伏后,重见光明,而不是永远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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