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考

        虽然每个老师都会告诉自己的学生“考试只是不给看书写作业”“成绩不是重点重要的是看自己掌握了多少”之类的话，但是吧，考试对于每个学生来讲至少都不大会是令人开心且放松的事情，而且作为一名学生，永远缺觉永远写不完作业。在这样的背景下，考场里除了收发试卷啥也不用做、盯着学生防止作弊和违纪的监考老师，就成了大家羡慕嫉妒的对象了。

        所以我至今都还记得第一次参与监考之前满心的期待与欢喜，觉得我即将迎来什么都不用做的、可以收获考生羡慕且敬畏的眼神的、可以悄咪咪发呆放空并且还有钱可以赚的几个小时，简直不要太美好。但是当理想太过美好的时候，现实往往会以ta自己的方式来教会你成长——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什么叫“度日如年”，什么叫“一日三秋”。看着秒针一格一格地跳动，我感觉时间既不像手里的沙也不像手里的水，而是一种空虚缥缈的流逝所带来的恐慌，这种恐慌与希望考试快点结束的心理交织成一种无法言说的矛盾感。

        在我生命的前20年里，从来没有觉得一个下午会如此漫长，漫长到我忽然想起来黑屋禁闭实验，并且终于明白了没有监考过的人生不足以聊禁闭。手机和WIFI实在是能够带来莫大的勇气和底气让你坚信自己可以与世隔绝到天荒地老。而这两者一旦被剥夺，并且没有提供任何替代性事物，时光的流逝会变得极其缓慢，更遑论感官剥夺实验了。

        所以这次监考之前我便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少了些不切实际的美好幻想，多了些面对现实的脚踏实地。我看着门外路过的考生匆匆忙忙寻找考场，看着他们虽然自己也很紧张却依旧努力地安慰自己的同学，看着他们在楼梯口用力握紧对方的手，看着他们互相很大声地喊“加油”……这一刻的祝福与鼓励、期待与忐忑真是特别美好的东西。前不久的高考伴随着长江流域的强降水如期而至，网上流传出很多考生坐船奔赴考场的画面，歙县甚至因为洪水被迫延期第一场语文考试。互联网的意见向来是难以统一的，但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为这些考生揪起，所有人都在祝福这些考生高考顺利。

        随着开考铃声响起，孩子们瞬间进入答题状态。他们中的绝大多数，要么手腕上带着红绳子编的手链，要么胸前别着小元宝的徽章，这些都是考前他们的老师给他们准备的。不仅如此，初三年级还有一个传统是送考的老师第一天穿红色，第二天穿绿色，第三天穿灰色和黄色。面对这些，有些外校的监考老师表示，你们学校还挺迷信啊。其实啊，五星红旗下成长起来的老师，又怎么会寄期望于颜色带来的寓意，不过是想用这种方式陪伴他们完成初中时代最后的一个重要步骤，让所有孩子都明白，自己是被祝福被期待的。就像每年毕业季的横幅都会祝愿所有毕业生前程似锦，未来可期，而身在其中的人，会明白，会感动，会一往无前。

        看着眼前的娃娃们认真答题的模样，忽然就想起明年的这个时候，我教过的这波娃娃们，将会和他们一样，一样的衣服，一样的小手链或者小徽章，一样带着祝福与期待踏入考场，一样一脸认真答题的模样，在考试结束铃声想起的瞬间，“啪”地一声丢下手里的笔，奔赴更远的地方。生活总是这样，每每踏上一条新的路，总觉得还需要走很久很久才会到尽头，但是等到下次抬起脚再落下的瞬间或许就已经踏入新的征程了，沿途很多人来了又走，很多人来不及告别。

        既需一往无前，必将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