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大的痛苦就是生离死别。外公走了,很突然的离开了。
从来没有这么直面过身边人的离别。星期二的时候听到消息一度感觉到虚幻,因为习惯了陪伴,因为习惯了他们在的时光,所以不会去想着失去的时候。星期三一大早就回了老家,最后一次看到他,然后一直等着,等着最后一刻,冰冷的躺在那里的躯壳,等着成为灰烬,放入另一个地方,放在老家山上的一个小小的方盒子里,然后就再也不会听见他的声音,看见他了。等到清明等到冬至的时候,会回来再见见他。
我外公从小和我一起,我们一起吃饭、一起出去玩。还记得,去年一起去福州去看海,去澳门去香港去日本,细碎的时光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扑面而来。依然记得他喜欢戴各种各样的帽子,喜欢吃肯德基,喜欢吃炸鸡腿,喜欢吃用锅子煮的粥,喜欢柱着拐杖在公园里散步。因为老了之后耳朵不好,所以每次说话要很大声。外公的手机是老年机,每隔一个小时会报时,好像那种老式时钟里面整点探出头的啄木鸟,提醒我们时间一去匆匆。去国外读书的时候每次回来他都很开心,每次离别的时候就会偷偷的抹眼泪,也会担心我一个人过不好,所以还会在我的床头偷偷的塞钱。后来每次生日,我都会买点礼物给他,外公会很珍惜的摆在老家。之前买的印着最好的外公的毛巾,已经洗到褪色了,他依然每天都用。在某宝买的可乐罐头,印着祝他生日快乐的字,喝完很久了,他洗的干干净净摆在茶几上,逢人就要炫耀一番。
他是个农民,在土地上干了一辈子,每次回老家的时候都会在菜地里干活,除草、砍柴、烧水、种菜,即便腿脚不便,依然停不下来,即便一直劝说不要干了,一会儿之后又坐在一个窄窄小小的凳子上在田里除草了。外公会背着一个比他人还大的锄头,到田蕃边种菜。前几年会种玉米,每逢收获的季节,他们会拿着竹筐、戴着手套摘玉米。汗水像瀑布一样。老家有很多竹林,外公会在竹笋冒头的季节背着篓子和锄头去挖笋。冬笋很大,外婆会在烧火的灶台里煮满笋干烧肉,吃了热,热了吃,吃上好几天。再早些年,老家的房子还没造好,外公会每天来搬砖砌墙,会在意每一片瓦片摆放的位置。院子里的橘子树是前年在镇子上买的,50块一棵,去年结了果子,酸中带甜,皮很厚实,不像水果店里那些长得精致,是自然生长的,歪歪斜斜的,有黑点点和虫蚁啃咬痕迹的橘子。院外的土地也被外公种上了枇杷树,种了没几年,去年长满了枇杷,咳嗽的时候会煮来喝水。周围的邻居也会来摘。房子的边上是小溪,小的时候会去抓螃蟹,抓到之后可以炸着吃,很脆。外婆外公会在那里洗衣服洗菜。妈妈在前院种了一棵金银花,外公不喜欢,总是偷偷的趁她不注意,拔了。我妈继续种,他继续拔。
外公出生的年代,还是战乱,他们经历了一个从无到有的时代。外公只读过小学一年级,不认得几个字,很小就出来给地主放牛种地,他是这片土地上千千万万个普通农人的缩影之一。很多时候他想说,他想表达,但他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和方式。他没有见识过别的天地,但他是在这片土地上长大的,从此地来便也长眠此地。
火焰可以卷走一切,那些生活过的痕迹,那些过去的时光,那些未竟之言。周末的时候连着在几个地方继续的烧,捎去我的思念。人生的虚无感从未像此刻那么强烈,路过人间之后,便就是如此了。如果此地仍有思念着爱着的人,会在某些时候探望。但也仅是如此了。人生哪,就好像大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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