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去南方的契机是那天早上和父亲发生了矛盾。既然离开了学校,是该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了。我一心想离开家去很远的地方,去最繁华热闹的地方闯荡,舒展自己的心胸和翅膀。这种期望是年少的热血里所特有的激情,比南方的夏天还要狂热,在那个时期对自由和梦想的向往是一生之中最为强烈的时候,那一年我二十一岁,一切如同刚刚开始,。
在学校的漫长生活如同“囚禁”,这一觉醒来的感觉真爽!我心目中的南方就是最美妙的地方,抛去她的炎热不说,她充沛的雨水是那么适宜万物的生长,她腾飞的经济和无处不在的机会对于年轻人有当之无愧的引力。
我兴奋的收拾了行李,心情为之一振,头顶的乌云一扫而光,就要去推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呼出一声“我来了”!
火车上越来越热,板鞋越来越闷脚,老家的春天在南方已是燃烧的夏天,似乎证明在心里光阴如金。热气腾腾扑鼻而来,眼前的天地明亮刺眼,短袖短裤的行人滚滚不息,这片热土像刚炼出来的金子一样滚烫,才知道这里叫做深圳罗湖。回想起我初中拥有的第一块电子表就是从这里带回去的。
在大姐租的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家里住下,那是我第一次上那么高的楼层,而且每栋楼贴的是那么近,我经常看到对面的人在做晚餐,似乎一伸手就能够到他们的饭菜。楼栋之间的狭窄距离像一道劈开的深谷,那也是人和人之间的心理界限和安全距离,太阳无论从东到西都是照不进去的。
他俩每天上班,我醒了吃点留的早饭或者零食泡面,我带的有杂志小说,很少到楼下去。有时晚上他们的几个朋友来这里玩,她们是那么年轻漂亮,又成熟诱人。她们每次派我这个小弟下去买宵夜,我很乐此不疲。
那段时光是快乐的,也是迷茫的,是渴望的,又是孤独的,是看不清前路的,又是信心满满的。血液像从来没有停息的海浪在体内激荡。
半个月后我去了一家超市当理货员,但是不知道怎么去做,像个呆头呆脑的傻子,第二天我连招呼不打的就走了。几天后我去了一家饭店打荷,我觉得被他们呼来喝去自尊受不了,半个月后我辞职了。我是如此脆弱、无知和冲动,那时没有人能劝我冷静和成熟(我那时认为钱算什么,我只要自由)。
我发现了自己根本不能适应这里,处理不了人际关系,我是如此的容易发火和生闷气。一有空闲我还是一如既往地买书看书,就像我并没有离开学校的环境和习惯了的体制,或者说精神是没有“断奶”。
辞职后我在公交上睡过了站,下车又被人以假乱真地骗走了手机和仅剩的一点钱,我想起了父母曾教我的不贪便宜不上当,外面的世界果然非比寻常,长这么大第一次被狠狠地上了一课。
大团的白云在街道上空漂浮,不知道大海在她的哪个方向,还有太多的东西来不及看清和深入,那时我不明白是自己的原因造成的失落和离开,现在我知道那时的自己脆弱不堪,没有任何社会经验和生活能力,社会久已如此,一个纯洁的人投进去也必然变了颜色,只是速度的快慢。我只知道书上的梦想和向往的那一片纯净完美的世界,因此书上看到的一切就是我长久以来的全部接触,但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纷繁复杂,人们之间的关系像流水一样,有时平静,有时激起波浪,有时暗流涌动,只是我还没有准备好探寻它,适应它,驾驭它,开发它。所以我仓皇地离开了这个生活节奏快得像天上翻卷的云层,在每一个角落都喧闹的让人迷失方向,使我无法认清的波谲云诡的不夜南方。我带着固有的乡土般稚嫩的灵魂和脆弱的自尊,还有我的不通世故,我的敏感孤独,我离开了我曾轰轰烈烈向往的天堂。也许舒筋展骨必须先“活血化瘀”,一个未经世事的年轻人必须经过很多次教训才能成长,这个社会一贯的作风是新人被老人戏谑,这架庞大而高速运转的机器不会为你改变它的惯性,你只有改变自己才能告别与他们格格不入的局面。
她仍是别人的天堂,我知道自己要彻底地转变才能去重新融入她的美丽和竞争的生命洪流中去。她依然是热烈滚烫,风情万种,魅力无穷,社会本就是风云激荡的大海,有多少人在幻海中沉浮。
那些高大的花树,阔大的榕树,浓厚的白云和海滩上的椰林如梦似幻。我们的青春会过去,可她的青春是永存的,无数后来者的青春从四面八方踏进去,使她的鲜血永远年轻,沸腾如火。有人离开,有人加入,如同成长,这并不是一个多么悲伤的故事。蓬勃向上年轻人,无论走向何方都不要辜负了自己的青春。
2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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