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 约好了司机 起身前往老县城
我记得小学时寄养在奶奶家
隔三差五偷偷带我去那里
当然每次 耶稣都会做好一罐干鱼片
我喜欢和奶奶在码头等船时咀嚼
有时候会晕船 只要快速吸几口江上清风
也能撑到旅程结束
船上有各种各样的朝圣者
他们行色匆匆 目光怅然
会不会在泰巴客栈借住一宿呢
我曾一度怀疑姥姥生于富贵人家
嵌灰的红砖房 我只在电影里见过
就连岁数都很富贵
屋檐一角菩萨心肠——
燕子筑巢 蜘蛛结网 蜈蚣怕着凉
只能费尽心思找条瓦缝溜进屋子
夏天 卖蛇人提着一麻袋
大声吆喝:卖蛇嘞!卖蛇嘞!
招来了一群看热闹的大爷大妈们
出了姥姥家门口 往右走十步就是大坝子了
我看见麻袋里的胃 翻来覆去
那条蛇不长 但身子灵活 卖蛇人只捻着尾巴
我站在内圈 和它对视了 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蛇的眼睛 猫的眼睛 最蛊惑人心
但我爱上了猫
说不定也会迷恋蛇
“那就这条了吧!”
我捧着它死未瞑目的头颅——
病毒集中营
它仍注视着我 眼球浑浊 映射出我眼中的尸体
一生也就这样了
把它埋进番茄花地 愿作孽的今生以滋润土地为补偿 善哉!
次日 又一朵番茄花在庭院开放
炕边总能发现汤姆
哪儿暖和它恨不得扑向那份热
可惜老天赐了这身皮草
肥胖的耗子拖着啤酒肚在客厅念消食
它竟一脸慵懒相
气不过 断粮一天 态度总得端正点!
这天姥姥和叔叔在坝子乘凉
我偷偷拉开链子 冰棒五毛钱一根
鼓鼓的 一只甲壳虫塞满了整个钱袋!
于是我再也没敢偷拿东西了
晴晴和朗朗住在隔壁那栋楼
光是名字都听着身心愉快
一天里我会叫上54次晴晴 朗朗
相当于坐了108次过山车
我敢说没人比我更幸福了!
清晨六点一刻 隔夜茉莉开的刚刚好
淋漓尽致的绚烂倒显俗气
幸亏含苞的骨朵儿冲淡了
美的不食人间烟火
将茉莉一朵一朵串在签子上
喜悦也一阵一阵愈发强烈
喊上姊妹俩 手捧小方形的花篮
茉莉伸了个懒腰
我们一路从青石梯出发
梯旁大多住着老人家 这么早就烧柴火了
“爷爷,早啊!要不要泡一杯茉莉花茶?”
爷爷蹒跚消失在昏暗中
不一会儿又蹒跚出现在袅袅烟雾中
“哈哈,孩子,今天的第一笔生意到了!”
五元一串茉莉 姥姥定的价钱
爷爷的眼睛也是浑浊的
不过眼光忒好了 挑走了我想留住的那串
一根尼龙线与茉莉的相认
我帮爷爷戴在脖子上
“这么新鲜的茉莉 我可舍不得泡着喝哩!”
小孩子的细胞 多大了都能跳跃
机车扬过大路 翩起一阵尘土
我们仨拉开衣链 藏进茉莉 生怕它咳嗽
黑帽子 黑风衣 黑墨镜
也许记忆错乱了 或是故意对过往撒谎
眼前这位男士是许文强吧
我已忘记他的下颚线
但清晰记得他买走了最后一串茉莉
甚至花篮!20元买走了!
那份占了便宜的狂喜留存至今
至少那时我对爱情有了萌芽
如果能在1976年出生
冥冥中我敢肯定 会和他坠入爱河
司机停在了云阳镇——
曾经的老县城 洪水淹没村庄 搬迁到镇上
“兰儿,你…来了…”
“姥姥,我不是……”
她的眼睛也浑浊了
意料之外
成为大人 要学会接受意外
我怔怔看着 她已精神恍惚
岁数更富贵了
消毒水漫过点滴瓶
但茉莉不再
四处打听 无果
问津者潸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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