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田賦 破天荒的大喜事

      幾千年來，有聽說過農民開荒種糧，不用交地田稅的嗎？沒有！

      2005年歲末的一天，在電視新闻得知，从明年開始，农民種田不用交公糧了，國家還倒給種糧補貼。是真的嗎？這是自從盤古開天闢地從未有過的事情，有哪朝哪代的統治者少收過農民的一粒糧食？不逐年加重稅賦就算是愛民如子了。

      從我記事起，生產隊每年每造組織社員交公糧余糧，都是一件嚴肅的事情。尤其當我高中畢業後回鄉務農那段時間，體會更加深刻。

      1971年，我成了村里的倉管員，肩負著全村人的口糧、交給國家的公糧、余糧，選好下造、明年的種子糧的重任，確保不會出錯。

      我出生的村莊，三面環山南面朝海，土地比較貧瘠，屬沙地淺腳田，全村水稻田面積約500畝，山地面積約1500畝，旱澇保收，最豐收的年份，水稻畝產也是500斤左右。每年遇上的台風，起碼有十個八個，不管台風從哪個方向來登陸，來自大疆門的狂風暴雨，都會橫掃我們村子，陪同著遭殃，最糟糕還是晚造收割時遇上的颶風，長輩們都說，年底的台風最厲害，既要搶收搶割，又要搶脫粒搶歸倉，若然此時嘣塴，洪水侵襲村莊，真是欲哭無淚，減產和歉收都是無可避免的。由此可見，確保粿粒歸倉，就是我倉管員的天大責任。

      提起交公糧、交余糧，像我等年紀的農村朋友們，一定會記憶猶新，我從十幾歲開始，就為生產隊擔稻谷去糧倉交公糧，肩挑两半籮、两大半籮、两大籮，學會騎自行車後，就載两大籮。記得有一年交公糧，廣海海邊突然來了大量的海豬螺，交完公糧走在街邊，全城人都在賣豬螺，有生的有熟的，掏出5分錢，就可以請同伴們吃到撐肚子了，還提供辣椒醬黏著吃，讓人刻骨銘心的一幕。六七十年代為生產隊交公糧，對於年輕人來說，早已成為歷史了。

      我做倉管員的時候，我可支配的人員都是老弱婦孺，她們雖然能力有限，但責任心還是很強，曬谷時勤翻谷，力求粒粒被太陽曬透，風谷的時候也嚴格把關，保證公糧、口糧、余糧都是上等的谷子。我同一條巷子裡，分別有二嬸、三叔、權哥在鎮上糧倉工作。我沒有恃這種親情關係搞特殊，相反，只利用這種便利，把裝谷的大麻袋借回來，把曬干風好的谷子裝好，約定糧倉的運糧車來村里拉走，這樣我們就省下送公糧、交余糧的功夫。

      老實說，我們城西村莊的農田產量低，都是淺腳沙田，交了公糧余糧，留下谷種，家家戶戶基本都是缺糧戶。可以計算一下，100斤稻谷脫殼後，剩下70斤大米，就算農村一級勞動力，也不可能領到每月50斤稻谷，即成年人一天充其量是一斤米，缺油少肉的年代，一餐飯便可吃了一天的口糧。幸好我村里大量的山崗田（旱田），不用徵收公糧余糧，種植出來的蕃薯、芋頭、花生、豆類，可以幫補大米的短缺。盡管如此，一些多男兒的家庭，還未到春節的時候，便來央我賒糧度日。天啊，早造禾還未下谷種呢，離新谷登場還有5、6個月，如何是好啊？有一次，我在堵塞種子倉的老鼠洞，從洞穴挖起十斤八斤稻谷，正在播去老鼠屎的時候，有位嬸母眼睛盯著我，求我把這有老鼠屎尿味的稻谷賒給她們家，看到她可憐的眼神，我乾脆給了她，囑她回去一定洗乾淨曬乾才好食用。每想起這件事，我心裡總是覺得難過。

      當年村裡隊長是邦叔，會計是廣順哥，出納是永濃兄，還有記分員光英兄弟和我，每天早上，我們都在小隊部碰頭，商量當天或近來的工作，大家合作愉快。

      五十年彈指一瞬間，邦叔早就走了，廣順哥定居加拿大，永濃兄在紐約，如果他們全都知道這個破天荒的好消息，從此以後農民種田不用交公糧余糧了，而且還有發放補貼，該有多麼的開心啊！若有機會回鄉，我們與鄉親們歡聚一堂，大家對著西邊山上的孭仔石、仙人井坑，對著北邊的新娘房、龍口石，大聲呼喊：政府政策好啊，農民不用交公糧余糧啦，讓這歡呼聲響徹雲霄山谷，告慰那此長眠於後山的先輩英靈，農民的好日子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