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憨的，真真的

一师专同学早逝，为其文集作序，先让大家一睹斧正:

                                                              憨憨的，真真的……

          姜水

  眼前，好友魏征的文集散发着淡淡的墨香；脑海里,是他黝黑而棱角分明的形象；心中,则激荡着对他穷且益坚精神的敬仰。

  一个人就是一部走动的历史，兴衰荣辱喜怒哀乐全都印在双脚踩过的足迹上。土生土长的冀中定州的农家子弟，没有因为是小草而放弃长成大树的梦想。十五岁便凭借一纸钢笔字勇夺全国书法大赛二等奖，二十岁便跳出农门置身于大学校园的群芳之中。之后呢，之后便回乡教书，孕育桃李。他的俗人之乐就是喝喝小酒、练练书法、爬爬格子。其实这样平平淡淡让人生之轮碌碌滚过也无可厚非，但若这样终老一生就不是魏征了。

    每个中文系的学生不见得都有济世之心但一定都有当文学家的梦想。其实文学梦是一种病，但他们却痴迷的享受痛苦如同嗜辣一样，被辣的大汗淋漓面部抽搐却依旧咀嚼不止，自得其乐。如不让他们饱经此番挣扎他们一定会更加痛苦，于是便有了呈现在我眼前的这部文稿。

      隔着这叠厚厚的文稿，二十五年前“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魏征渐渐清晰的向我走来：脸庞黝黑但无法掩饰他的才气，浑身上下还是那样的不合时宜。厚厚的嘴唇似张非张，仿佛要向我表达别后这些年的悲悲喜喜。。。。。。

可我还是不想急于向大家推介他的作品。

  “杀人无力求人懒，自古伤心文化人”。千百年来，中国知识分子从来没有摆脱过“百无一用”的宿命。有点才气，有点傲骨的人就与世界有隔膜；个性鲜明才华过人者，总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别人眼中的他们或者清高或者穷酸，总之不入流，不平易。尤其今天这个讲究金钱和效率的商品经济社会，他们更是被冷冷的边缘化：没挤入领导核心，手中无权不能给别人办事，便没有人气；只会挣死工资囊中羞涩，便没有底气；秉持“温良恭俭让”的传统美德，便没有霸气；没有“达”，只有“穷”而独善其身，便没有生气。在世人的眼里他们没有轰轰烈烈只有畏畏缩缩所以显得可有可无不死不活，大家对他们便不远不近不冷不热。他们愤世嫉俗有的只是嘴动，想振臂一呼则更是只有心动没有行动。他们确是有令人生厌的一面：当不上官说官场腐败不愿同流合污，买不上车说怕污染大气。这是典型的心口不一且冠冕堂皇。在梦想与现实的挣扎中，他们的外在表现或多或少的都有些玩世不恭，心里总是感慨“书生太薄，现代太重”。

      他们真的百无一用么？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古人云：地不长无名之草，天不生无用之人。教育学上讲“天生其人必有才，天生其才必有用”是说每个人都有其所长，更何况经千军万马挤独木桥的高考遴选出来的学子？走上工作岗位后能否让他们人尽其才是一个社会问题，而他们的智力毋庸置疑，且若能取其所长，避其所短他们都是给点阳光就能灿烂的人。虽然不懂变通不会阿谀不懂经营不惟命是从，“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 但他们有原则有底线，教书可以满园桃李，做学问可以著作等身，让他们负点责任则恪尽职守。纵观我视野内，飞黄腾达轰轰烈烈的凤毛麟角，真正百无一用一无是处的更少之又少。

    学生时代，魏征除去担任学校书法协会会长之外，其文学表达能力也堪称出类拔萃。记得我们的一位老师病逝，他挥毫写下的挽联我至今印象仍非常深刻：

小城岂能留，先生，归去归去，叹英年早逝，天南地北同陨泪；

会面安可期，我师，且住且住，割牛头马面，大江南北遍招魂。 这等文笔绝不是百无一用的书呆子所具备的。

    呈现在我眼前魏征的这部文集，略略的有点儿让我失望，那就是文中没有“粪土当年万户侯”豪迈，没有“地崩山摧壮士死”的激情，甚至“连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冲动都不多见。可细细想来，这才是再正常不过的状态，人到中年如果还是整天“老子天下第一”、“舍我其谁”、“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那就反常了。余秋雨先生对成熟的解释很形象：成熟是一种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一种圆润而不腻耳的音响，一种不再需要对别人察言观色的从容，一种终于停止向周围申诉求告的大气，一种不理会哄闹的微笑，一种洗刷了偏激的淡漠，一种无须声张的厚实，一种能够看得很远却又并不陡峭的高度。因此，整理整理思绪，在繁忙的柴米油盐酱醋中抬起头来，沏一杯淡茶，在袅袅茶香中向自己倾诉倾诉，这是多好的中年生态呀！

    无情未必真豪杰，这部作品中魏征扮演的是当今最具人气的讴歌“情”的角色。作为教师，魏征与学生共成长。在各种豪情壮志一一消退，一次次人生试验都未见多少成果之后，魏征把师生关系和师生情分看作自己生命的一个组成部分。既教书又育人，但从他的文章中，没说自己如何像蜡烛照亮别人燃烧自己的细节，但他对学生尽力尽心则让人能通过文字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另外，我们也能感到他绝不是只会教书的匠人，更重视对学生人格的熏陶。他把师生之情延伸到学生离开学校、步入社会甚至成家立业之后。

    朦朦胧胧的爱情如荷下脉脉的流水，在魏征的笔下伴着淡淡的荷香缓缓流淌。忘了是哪首流行歌曲里有这样的句子：那些年错过的大雨、那些年错过的爱情、好想拥抱你、拥抱错过的勇气。曾经想征服全世界、到最后回首才发现、这世界滴滴点点全部都是你。。。。我的好友在文稿中回忆的青春往事，那是硬汉心底最柔弱的部分。也正因了这一脉，让我窥见了一个完整的作者。

    “膝前小儿女，天下第一情”，男人在外面吃苦受罪，费心费力，甚至心力交瘁时，只要想到家便神清气爽，因为家里有圆圆的月亮热腾腾的饭菜妻子的嗔怪小儿女的呢喃老人的叮咛。他笔下的亲情没有惊天动地的生离死别，没有灾难状态下的相濡以沫，但仍是春日里的甘露夏日的微风秋日里的香茗冬日里的阳光，总能在悲怆的岁月里，滋润他那干渴孤独的心灵，鲜活他那风干的记忆。你看后不会落泪，但一定会为之动容。在这本文稿中，讴歌亲情是分量最重的内容。

      在忙碌喧嚣的今天，就像时而干燥似火时而潮湿闷热夏季，大家很难静下心来，心平气和地对待身外的一切，我想这主要还是精神之躯缺钙少盐。我的好友在这本书中给大家开具了一个药方：用曾经的激情重新点燃现在的自己，用淳朴的人之常情滋润干渴的心灵，那么，你时时都会欣然恬然怡然悠然坦然陶然。。。。。。

  炎炎盛夏汗出如浆，眼前好友的文稿让我在如坐春风。不敢言序，略谈感受，以缝补年久失修的同学之谊，让当初憨憨真真的好友知道有人与他心有灵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