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不上嘴

臭小子打小话就多，整天嘚吧嘚吧说个不停。

看了有趣的故事，就会绘声绘色地讲给我听，还手舞足蹈，一会儿捏着嗓子作狼外婆说话，一会儿趴在地上模仿龟兔赛跑，一会儿蹲下身蹦哒成七个小矮人……

我在阳台洗衣服，他跟到阳台；我进卫生间，他站在门外；我忙前忙后地烧饭，他围绕我左右……臭小子热烈地说东道西，乐此不彼。

《百家讲坛》节目开播，臭小子每集必看，积极性高涨，也说得头头是道。

然而，他的学习成绩普通，除了语文和历史，其它科目怎么用力都学不好。

我是个平庸的母亲，做不到只挖掘兴趣不注重高考。

于是，每每大呼小叫地催逼他学习数理化，甚至在成绩单一塌糊涂的时候，完全情绪失控。

就这样吵吵喊喊，一波三折，臭小子终于考上普通本科，这之后，我基本尊重他的兴趣，由得他沉浸其中。

大二大三，臭小子有两篇中长篇小说被中国作家网登载 ，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想起高中三年，他多少次偷偷摸摸写小说，一旦被我发现，都会噼里啪啦地骂他，高考才是重中之重。

另一件让我刮目相看的事情，就是他居然考上师范大学研究生，我一直认为他做事敷衍潦草，对学习缺少主观能动性与持久的毅力。

研究生毕业，我希望小子回家应聘语文老师，毕竟他早就拿到高中语文老师资格证书，而且房子车子都不成问题。

然而，他又一次与我背道而驰，决定去上海闯荡。

我非常不赞成，也只得尊重他的选择，但与他约法三章：保证身心健康，勇敢面对困难与挫折；（发）律（到）德不能违背，这是不可触碰的底线；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打道回府，父母是坚强的后盾，家是永远的港湾。

臭小子答应，如果到了35岁，还无法留在上海，就心甘情愿地回家。

这一年多，遭遇疫情与双减，儿子飘荡在熙熙攘攘的城市，举目无亲，举步维艰，吃过的苦一言难尽，可以说车载斗量。

我多少次不忍心，劝他回家，他不为所动，毅然决然地坚持，宁愿洗车、端盘子、送快递也不肯掉头。

我们怎么办?

内心每天犹如在火锅里煎熬，表面上还是给予他鼓励与支持。

幸运的是，整日东奔西颠的我儿终于凿出一丝光亮，被收入稳定的单位录用，我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这个国庆，儿子一脚进门，我开心得就差飞起来。

放下背包，胡乱地洗把脸，就绕着他老子呱唧呱唧起来。

头发蓬乱，衣服皱巴巴，还是那个对外表毫不讲究的臭小子。

饭桌上，父子两个你来我往，天文地理与历史（君）事，无所不谈。

老同志系出（君）队大学，对于（君）事自然说得头头是道，臭小子又对（君）事超级感兴趣，于是，两个男人的大嗓门声浪，就差把饭桌抬起来。

对于他们的话题，我几乎等于文盲，刚想插嘴，老同志用手阻止：你不懂！

我瘪瘪嘴，腹诽一句：瞧你们嘚瑟个样！

为了藏拙，闭嘴不语是为上上策，于是，我要么默默地吃菜 ，要么默默地给他们端茶倒水，否则，只能成为局外人。

食不言饭不语，在我家里绝无可能。

任何时候，只要端起饭碗，两个男人都会人来疯，巴拉巴拉个不停，多少年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