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年（四）

大年初五的晚上，夜深了，柳欢和儿子早已睡着。

隐约间听到门外有什么动静，这些年柳欢的睡得都很浅，睡眠质量很差，哪怕只有轻微的响动都会将它惊醒。不仅是因为要照顾儿子，有时候他半夜爬起来想上厕所，但是就闭着眼睛坐在床上。

如果柳欢不及时带他去厕所，那么第二天又便要进行一场大清洗。不仅是床单被褥，就连床垫都要拿出去晒。儿子的尿穿透力太强，只需几秒钟便可以在床上画一个世界地图。

再者就是这些年她和儿子两个人住在这里，难免和邻居有些摩擦。特别是楼上那个恶心的男人，几乎是她的噩梦。每天晚上都会在楼上传来走来走去的声音，还伴随着剧烈的打砸声。

柳欢曾经上门理论过，也去管理处投诉过。但楼上那一家人却依然我行我素，甚至对她恶语相向。因此，两人在管理处的办公室里激烈地争吵过几回，最后还是没有结果。

那个男人凶恶的眼神让柳欢感到害怕，所以她每天都处于提心吊胆的状态。时刻警惕着，即便有再小的声响，也会让她如临大敌。

能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家里没有一个能为她出头的男人？

这个开门的声音将柳欢从睡梦中惊醒，她从床上爬起来，捏起床头的充电宝就悄悄打开门往外看。

门外传来一缕亮光，能看到有个黑影正坐在沙发上，却看不清模样。

柳欢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为什么这个人有自己家的钥匙？他是谁，想干什么？

一瞬间，无数的想法在她脑海里飘过，她想着是否要报警。现在屋子里就她和孩子，绝对斗不过这个不速之客。

正当她慌乱的时候，客厅的灯被打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在这里？”

柳欢的声音很冷，冷得她自己都不敢确信这是她能说出的语气。

“怎么，我自己的家还不能回来吗？”

男人也板着脸，脸色泛红，显然是喝了不少酒。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王勤，这三更半夜的，你不打声招呼就回来，像个鬼一样坐在客厅里，是想吓死我吗？”

“怎么我回自己家还要跟你打报告，难道你在家里还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王勤的嘴里喷着酒气，说话的时候还不停地冷哼。两人之间的对话似乎越来越偏离了轨道。这不该是夫妻之间应该出现的场景，可它却这样真实存在着，比陌生人还可怕。

“行了，我不想跟你吵，我要睡觉了，你随便，但请你不要吵到我跟孩子！”

柳欢似乎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冷冰冰的对话，收起心中的委屈，便打算不再搭理他。

随后，另一间房里传来了重重的摔门声。

“妈妈，是爸爸回来了吗？”

小辉半眯着眼问道。

“睡觉吧！”

柳欢也不回答，安抚小辉再一次睡着后，屋子里传来的断断续续的轻微啜泣声，只是这声音被极力克制着，显得格外幽怨，格外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