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朴玄
曹雪芹曾在《红楼梦》的开篇写过: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初看此书之时,我还体会不到这句话真正的含义。稍微年长之后,仿佛渐渐懂了曹雪芹的无奈。
但还是无法将这首诗具象化,直到后来看到了《南海十三郎》这部电影,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曹雪芹。
十三郎与曹雪芹的人生轨迹相同,同样出生富贵人家,同样见证了家族的没落,最后同样落魄万分,吃了上顿没下顿。
最相似的便是两者皆才华横溢、天纵奇才,又对自己的梦想有着相同的执著与痴。
今天,我们一起来看看电影《南海十三郎》吧。
十三郎是个富二代,老爸江太史公家财万贯,妻妾成群。
十三郎是江太史第十三子,本名江誉镠,从小天资聪颖,伶牙俐齿。江太史公对这个儿子是又爱又恨,恨其时常惹自己生气,爱其才华横溢,机灵可爱。
十三郎就这样潇潇洒洒,愉愉快快度过了自己的青少年生活。来到大学之后,十三郎参加舞会,遇到了千金美女莉莉,对其一见倾心。为了得到莉莉芳心,十三郎抛下家业学业,追随莉莉来到上海。
两年之后,十三郎衣衫褴褛、饥肠辘辘、抑郁忧伤地回到家中。老太公看出十三郎神情失落,试探性地询问其在上海的经历。十三郎却闭口不谈,暗自神伤。
当初十三郎一声不吭跑走了,自然无法再读大学,不能行医。于是他成了一位老师,平时教书,空闲时分,便去听戏消遣。
一次偶然机会,十三郎去听名伶薛五唱戏。天赋异禀的他,一边跟着曲拍,一边哼唱,顺手更正了曲子几个音调不对之处。正是这场相逢,打开了十三郎的传奇人生。
十三郎拿着自己写的剧本,交给薛五。薛五看完之后,惊为天人。于是上门拜访,请十三郎与自己合作。从此,教育界少了一位老师,戏曲界多一位大师。南海十三郎,从此名声大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有了名气的十三郎,自然有了骄傲资本,况且他的确才华横溢,自然可以心高气傲,目中无人。虽然十三郎心比天高,但其也有自己的底线。
他重义轻财,与薛五唱对台戏的老马想要高价聘请十三郎为自己写剧本,十三郎一口回绝。因为是薛五挖掘了他的才华,才有今日的成就,所以他不可能背叛薛五。机灵古怪的他,甚至把老马的人挖过来,支持薛五。
十三郎才如泉涌,出口成诗,词曲张口便来。请了无数位笔者帮其记录自己的剧本,但十三郎语速之快,才思之敏,无人跟得上。惹得十三郎破口大骂,将一群酒囊饭袋全部赶走。
直到一天,来了一位叫唐涤生的年轻人。此人亦是天纵奇才,不仅记忆超群,能跟上十三郎的节奏,还可以在十三郎思考之时,为其提供灵感。
十三郎看出唐涤生是可造之才,几番试探之后,答应将毕生本领传授给唐涤生。
十三郎生性洒脱,与唐涤生不以师徒相称,而是互为兄弟。君子之交,淡如如水,如同唐涤生敬给他的那杯茶。
唐涤生天资卓绝,几年下来,便将十三郎的本事学会了。可十三郎知道,学我者生,像我者死。时代飞速变化,观众的审美也发生了变化。唐涤生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再跟着自己会把他毁了。
于是他故意找借口,将唐涤生辱骂一通,最后将其给赶走了。
抗日战争爆发,全国战火纷飞,无人有心看戏,戏行倒闭。十三郎来到军队义演,可他写的忠君大义、精忠报国的剧本根本不受士兵的欢迎。
士兵们喜欢淫词艳曲,喜欢看着台上的美女露胳膊,漏大腿的荒诞戏剧。心高气傲的十三郎看不惯这些编剧,直接动手打了对方。
抗战结束后,戏曲迎来了新的高峰。可此时的十三郎,却没有人愿意用他。
其一是他心高气傲,看谁都不爽;其二,他的剧本都是正剧,不是稀奇古怪的,所以无法满足观众猎奇,加上他不愿意修改台词剧本,最终无人问津。
无人聘用就无人聘用,老子还不伺候了。十三郎典当了自己的全部身家,流落街头,风餐露宿。无可奈何的他,最终买了车票准备回家。
好巧不巧,此时竟让他遇见了自己的初恋莉莉。初恋早已嫁给他人为妻,丈夫是个秃头的外国人,开着豪车,穿着华服。十三郎羞愧地看着莉莉,怎奈莉莉早已不记得他了。
在火车上,他感慨为什么莉莉出现的不是时候。自己是名动天下的大编剧时不出现,偏偏在他最穷困潦倒时出现。愈想愈痛,越想越难受,十三郎纵身一跃,跳下火车。
再次醒来的时候,十三郎因为脑震荡,开始神志不清,胡言乱语,俨然成为了疯子。
父亲将其带回了家,此时的江家随着时代的变迁,父亲的不善经营,早已没落。
父亲害怕十三郎胡言乱语,说错话,得罪人,无可奈何之下,送他去了香港。
在香港的十三郎,流落街头,衣衫褴褛,昔日的风流公子,如今只是个浑身恶臭的乞丐。
即便是身无分文的乞丐,可十三郎已经也有自己的骨气。
面对老搭档薛五的收留,十三郎疯疯癫癫地跑走了。薛五无可奈何,只好让徒子徒孙留意,放出话去,只要是十三郎去吃的东西,不让店家收钱,月底由他统一结款。
就这样,十三郎浑浑噩噩吃了几年白食。一天去茶楼喝茶之时,他再次遇见了昔日的徒弟、知己唐涤生。
此时的唐涤生已是香港大名鼎鼎的编剧,十三郎与唐涤生吟唱当年所做的曲词,往日种种,不断浮现,彷如昨日,然早已斗转星移,两人身份互换了。
唐涤生知晓当年十三郎赶走他是为他好,见到十三郎这副模样,于心不忍。开口鼓励十三郎,还让十三郎去听自己新作。
此时的唐涤生,是为数不多不迎合市场,不写低俗下流剧本的编剧。他与十三郎一般,有颗追求崇高艺术的心。就像当年唐涤生对十三郎说的:“一百年后,人们不会记得这些股票和黄金,但是一个好的剧本,可以流芳百世,我想要证明,文章无价。”
十三郎被这世上仅存的知己说动,第二天洗得干干净净,换了一身衣服,来到戏院门口。
却听人声鼎沸,喧闹不已,原来竟然是唐涤生突发心脏病,不幸离世。
此时十三郎的信仰再次崩塌,他唯一的知己、朋友也离他而去了。十三郎大嚎大叫,最终被警察带走,关在疯人院。
出了疯人院的十三郎,曾在寺庙里当过翻译的,精通多国语言的他,为寺庙赚取了不少香火钱,收到全寺僧人的爱护。
可快乐的日子,随着一位瞎眼仆人的到来而终结。十三郎得知了自己的父亲被批斗劳改,绝食而死的消息。
过了几年安稳日子的他,神情恍惚地离开了寺庙,消息在茫茫人海之中。
直到后来,警察接到报警电话,有一位赤脚的流浪冻死街头,让他们去收尸。谁也想不到这位流浪汉,便是当年大名鼎鼎的南海十三郎。
十三郎这一生骄傲过,辉煌过,落魄过,但他的灵魂,他的精神永远干净。遇到不平事,即便无能为力,他也会用自己嘴巴发泄对世俗的不满。
落魄之时,他曾说着一口流利的英文报警,说自己的鞋子被偷了。警察以为是洋人,急忙带着手下查看,最终发现是一个流浪汉,气得不打一处来。
可十三郎愤懑地说:“偷我左脚鞋的是英国人,偷我又脚鞋的是日本人,你们不敢抓呀。”
警察们听到这话都低头不语,因为此时的香港,正受到英日两国的奴役。世人却都麻木不仁,无力反抗,就连吐槽也不敢。
只有十三郎,一身铁骨,敢爱敢恨。可惜老天却看不见这样的人,非要他遭受这样的磨难。
或许就像电影里的一句台词:“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天才,一种像唐涤生一样早死,一种最后是疯,因为他们永远不会向世俗妥协。”
天才十三郎没有向导演妥协,没有向观众妥协,没有向世俗妥协。
他用自己的倔强,去对抗这个世界,去对抗时代的潮流。
电影里还说过这样一句话:没有人知道十三郎是真疯还是假疯,这只有十三郎自己才知道,或许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看完整部电影,我始终觉得十三郎没有疯。因为他会在该清醒时清醒,该笑骂时笑骂,该离开时离开,这绝不是一个疯子可以做到的。
疯只是他的一个表象,他的真正精神内核是痴,痴迷于戏曲,痴迷于对梦想的崇高敬意。他不愿意脏了自己的心,写出迎合市场,迎合导演、观众的烂剧。所以他才会说出那句:“人最重要的是洗心,心干净就好了。”身子脏了可以洗干净,心脏了就无法洗干净了。
电影最后说的那首诗,便是十三郎这一生的概括了:“心声泪影女儿香,燕归何处觅残塘。红绡夜盗寒江雪,痴儿正是十三郎。”
电影《南海十三郎》于1997年上映,主演谢君豪凭借南海十三郎击败张国荣,拿下第34届金马奖影帝。谢君豪的影帝实至名归,他将十三郎的风流倜傥、意气风发以及落魄时候的疯癫痴狂权势得淋漓尽致。
谢君豪除了在电影中扮演十三郎外,更是在戏剧中也同样饰演南海十三郎,怪不得在电影里看得的十三郎形神兼备,原来是花了大时间去打磨角色。
此后的几十年里,谢君豪一直在戏剧中扮演十三郎,半生打磨一个角色,这样的演员不多了。
对谢君豪的印象,除了十三郎,便是他在《仙剑1》饰演的酒剑仙了,潇洒的姿态,落寞的神情,演技折服了无数观众。
我曾在看过一句话评论电影《霸王别姬》的话:因为这部电影,我可以原谅后来陈凯歌拍过的所有烂片。
同样,我想谢君豪凭借南海十三郎这个角色,足矣在影艺圈占据浓墨一笔。
一部电影,创造一个神话,留下一个传奇。
除此之外,电影《南海十三郎》还有许多讽刺现象的细节,比如编剧地位日渐下降,从前的编剧掌控话语权,剧本乃一剧之本,如今却是资本和导演说了算,想删便删,想增便增。更有甚者,在片头片尾都没编剧的一席之地。
电影还讽刺了那些为迎合观众,胡写乱演的剧本,比如调侃了三级片《我为卿狂》。
时代在变化,观众的审美也在变,可总有些东西是需要影视从业者去坚持的。就像电影薛五和十三郎的对话:
“我唱的是大仁大义之戏。”
“我写的是有情有意之词。”
总有些底线我们需要去遵守,总有些印记需要我们去铭记,总有一份“痴情”需要我们去守护。这样烂片才不会层出不穷,资本才不能绑架艺术。
说在最后,想要真正看懂《南海十三郎》,还得去看原片,文字的传输,始终没有影像来得震撼。
我是朴玄,在每个平凡的日子里,希望你们因为有了我,生活变得有一点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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