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正清之问：中国商人为何依附官僚阶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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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正清之问：中国商人为何总要依附官僚阶层

讲读人：侯且岸 教授

今天我们来谈费正清的一部名著《美国与中国》。很多人从这个书名很自然地会想，这是一本专门写中美关系的书。应当说这种看法也不能说是错误的，但不够确切，因为我们从内容来看，它实际上大量的篇幅并没有直接用在谈美国和中国的关系上，而是在谈中国的历史文化传统和中国的革命。通过这些内容，费正清试图使美国的读者了解中国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它有什么样的历史文化传统，它又经历了怎样的社会变革。

另外，费正清也是在不断地调整和充实《美国和中国》这本书。其实在美国学术界也似乎有这样的学术传统，就是一本学术专著要经过不断修订，不断校正自己的观点，其实这是符合人的认知规律的，这个在我们中国很少有。《美国与中国》这部名著，费正清前后出了四版，分别是1948年第一版，1958年第二版，到了1971年出版第三版，到了1979年第四版。严格来说，到1983年的时候，还有一个第四版的扩充版，通过不断修订，他把每一个时期对中国历史文化的看法都不断地充实到新的版本当中。

《美国与中国》还有一个特点，跟费正清本人有很大关系，他的叙述始终围绕着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而展开，他不断在设问，全书17章再加上尾声，他设定了十几个问题，不断地通过问题的设问来把问题引向深入，来为美国人解谜，解一个谜一样的东方帝国。

在费正清的诸多问题当中，有一个问题是我们今天特别值得重视的。费正清写道，“在中国历史上，美国人迫切想得到答案的一个问题是，为什么中国的商人阶级不能冲破官场的依赖产生一股独立的创业力量”，这是他在《美国与中国》当中提出的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其实今天来看费正清的这个问题和当年李约瑟提出来的问题很相像，当年李约瑟和中国学者王亚南之间有一个讨论，也是围绕这个问题而展开的。为什么中国的商人是不能独立的，在费正清看来，首先从中国的文化来看，按照中国传统社会阶层的划分来说就是不平等的，因为传统社会的阶层划分叫做“士农工商”，“商”是最下层的，商人的地位和作用是低下的，而中国的读书人“士”这个阶层是最优越的阶层，他们是看不起商人的。另外，在费正清看来，商人不仅不独立，还在很大程度上只有依靠官才能得以发展。

另外，从中国近代早期资本主义发展和近代商人来源来看，也可以说明这个问题。近代以来，洋务运动发展近代工商业，产生了一种经营方式就叫做官督商办、以官为本，这就应和了费正清的观点，商在中国是不能独立的。

商人不能独立的现象，在费正清看来，就是因为资本主义因素处在了一种严重的不发达状态，所以中国不可能像西方国家那样有一个完整的资本主义的社会发展阶段。同时他也提出了一个问题，就是我们在研究中华文明的时候，从“商”的不独立，能不能看到中国社会经济发展的这种特殊的过程，以至于以这种特殊过程相适应的又有一种特殊的经济发展规律，这是我们专门要探讨的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所以我们一定要从费正清的这样一个特殊视角来引申出我们对中国历史文化的看法，两者加以比较。因为在我看来，有很多问题，就是中国自身的问题，中国文化的特殊性问题，恐怕不是由我们中国学者独立的来提出并研究加以解决的，而涉及中国社会经济发展乃至中国社会发展的特殊规律的问题，往往都是由西方的严肃的学者提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