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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一辆摩托车缓缓驶出南庄,车上坐着的正是李大狗一家三口。
二中规定进校时间不能超过下午六点,不然就只能打电话通知班主任来领人,李光沫怕迟到,所以才十二点就拽着爹娘出发了。毕竟是返校的日子,沿途要坐车的学生不计其数,而从林南开来的班车就那么几辆,粥少僧多,若不趁早,恐无车可搭。
到镇上后,李大狗照例把摩托车存放在王棒槌家。虽说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不大可能有人把车偷走,但还是谨慎些好。旧车不值钱,却是极佳的代步工具,没了不方便。
这一趟,夫妇俩除送儿子回学校外,另有要事。王燕回来那天,老太太特意交代过,让他们两口子抽空过去一趟,她老人家有事情要交代。
其实,即便老太太不说,李大狗在返回昌隆之前,也会腾出时间去柳家,因为月灵的过户手续还没来得及办,老太太的养老问题也没落实。
对偏远地区的学生来说,返校日最难的便是等车。不出所料,自李大狗三人抵达镇上起,前前后后过了三辆班车,都是满载,一个人也塞不下。
从前管制不严时,司机为多挣钱,偶尔会超载几个人;现在不行了,车上装了摄像头,每个角落都能看到,一经发现就重罚,得不偿失。
李大狗等三人脚都站酸了,仍没等到班车。超市老板娘出来收货时,看到这一幕,便搬来三张塑料凳子,让他们坐着等。白拿人家的好处,李大狗心底过意不去,就进超市买了三瓶饮料。
苦等三个钟头后,一家三口终于坐上了班车。落座后,李光沫的心顿时安宁下来,如果不堵车,一个小时后,他就能拿上碗筷去食堂吃晚餐了(返校日开饭比平日早一个小时)。
车徐徐向前驶去,李光沫的目光掠过窗外的光枝秃干,掠过低矮瓦房的屋檐,掠过荒寂的田野,掠过一个佝偻的老人,掠过一只脏兮兮的狗,掠过……
离开家乡,李光沫的心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的躯壳在往外走,而灵魂却始终留在南庄不曾离开。直至现在,他的心中仍不时翻涌着一个念头——回南庄,回家,立刻,马上,片刻都不想耽误。然而,他不能也不敢,他怕,怕亲人的询问,怕众人的目光,怕辜负爷爷、爹娘和老师的期望。
此时此刻,于李光沫而言,唯一的慰藉便是身旁的爹娘。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想把那两张面孔刻在脑海深处。
一道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李光沫的视线中,将他的心神拉回现实。这是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她之前是坐在门旁边的,在李光沫一贯的认知中,那个位置一向是跟车的人,也就是乘务员的专座。
在怀安,几乎每辆班车上都配有一个乘务员,他们是司机的助手,除开车外,其他的活儿都干,诸如收钱(车费)、跑腿之类的。
女人收了车费,又坐回原位,埋着头看手机,偶尔跟附近的乘客或司机聊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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