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亦或者是春劫。踏进久违的城市的一刻,亲切感扑面而来,陌生感也扑面而来。楼下杂货铺从来不用微信的爷爷奶奶也开始支持支付宝微信扫码付款。最喜欢的麻辣拌悄无声息的搬走了,不知去向。抬眼一看楼道里的爷爷奶奶怎么老的这么夸张。我们深刻的彼此都发生着变化,但是我们却无法开口言说。内个让我们深夜抱头痛哭后心心念念的地方,我们与它,终究还是从无缝对接变成了有缝对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第一次背诗碰到这句话我只是略过,如今更是深刻的体会到了这种情绪。
(一)
高中形影不离的我们F5要聚会了,从寒假起讨论聚会到现在,我们已经讨论了无数次,可是仍然没能聚齐。现在终于能理解班主任在高中毕业时提及的踏出校门就在也聚不齐的感觉了。我们四个人谈论的话题也总是围绕着高中,我们也只能围绕着高中,略微提及一下自己的近况。说话是件麻烦的事情,每天要忙碌的事情太多,久而久之,我们忘了向大家交流一下最近的生活,沉默久了,关于如何开口自己的近况,居然变成了一件棘手的事情。大家有了新朋友,有了新学校,也有了故事。对于大家的变化,我们默契的选择绝口不提。
(二)
表弟发消息告诉我他要从福建飞回来了。我有些张皇失措。毕竟这一年,我们微信QQ的聊天记录加起来不超过三页。年龄越大,交朋友的成本在直线上升,殊不知年龄越大距离越远,连与一同长大的表弟说几句话的困难也直线上升。我竟然觉得凄惶。久别重逢本该欣喜,然而相对无言,没有滔滔不绝的话语,也没有千行泪。所以这般难得的重逢,也只是兄弟姐妹坐在一起,打了几盘王者荣耀而已。偶尔问到在外面过得怎么样,大家都轻描淡写的说还行,挺好。哪怕在外过得极其不如意,哪怕在外面总是泪光闪闪。大家都已经渐渐习惯把穷困潦倒受尽委屈的日子用这句话代替。这句话一开口,所有的关心和问候全部被拒之门外。所以我们只能讪讪的祝彼此平安喜乐。本以为同是漂泊的游子,不说感同身受,起码可以聊以慰藉惺惺相惜。现在看来,我们不被赋予惺惺相惜的权利。
(三)
和姥姥的相处也开始不一样了。因为在姥姥家的日子很少,对姥姥家的摆设什么的不甚熟悉,对于刷锅洗碗这般简单的事情也搞不定,因为姥姥刷锅洗碗的方式和我固定的习惯完全不一样。所以一时间很难习惯姥姥的方式,姥姥也总觉得我手脚笨拙。姥姥似乎觉得快二十岁的姑娘了怎么什么都不会。明明洗衣做饭刷锅洗碗可以完全照顾好我自己的一个人却被姥姥这般定义,到时不觉着委屈,只是觉得姥姥这般对我下定义,我去上学她老人家不免会徒增很多无用的担忧,实在让我感到很内疚。在姥姥家时舅舅突然开口问我期末成绩如何,我说不错。接着舅舅又开口了:“那你们都考哪几门啊?”我正准备开口,突然被舅舅朋友打断,他笑着同舅舅讲:“说的好像人家讲出来,你能听懂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我的心好像猝不及防被撞了,鼻子也酸酸的。
(四)
回到家大概半个多月后,我开始寻找能独自一个人缩着的地方。所以我出去找兼职,尽可能的让我自己一个人自在一点。年龄并不是随着新年而增长,反倒是离家越久,你的年龄越小。一面督促你叫你赶紧扔掉衣柜里的卫衣运动鞋去买高跟鞋小裙子,一面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的时候又要反复叮嘱你把门锁好不要给陌生人开门,思量再三以后把门反锁好不给你开门的机会,然后出门做他们的事情。接到朋友的邀请想去外地玩儿一趟,想要在朋友家留宿一晚被果断拒绝,无奈匆忙归家后迎来一顿痛斥。面对他们的指责,我变得无法面对。无论我张口,还是沉默不语,都无法改变他们固有的认知。张口和闭口似乎都不能挽救事态,而这种事件的解决办法,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按照他们的旨意办事。我突然间觉得这样特别委屈。不能在朋友家留宿是小事,我又突然想起了自己四年后被勒令继续考试,不被允许恋爱的可怕遭遇。爸爸妈妈对于自己的认知,永远只主观停留在他们最熟悉自己的阶段。他们很难接受自己的孩子已经长大这件事情,又或者说,他们对于自己老去这件事情充满抵制。我和妈妈的战争变成了冷战,甚至到最后会变成恶言相向。
我和妈妈的冷战后妈妈在家让弟弟叫我吃饭,永远只是淡淡的吐出一句去叫她吃饭。
我内心有所积愤,不是不满于言语,而是因为无法认同她“你翅膀硬了不听话了这么大的孩子了什么都干不了”。
无法认同,也无法让她认同我已经长大拥有自理能力和自己的判断这件事情。
我被冠以爱的名义,成为了被裹挟的巨婴。
这种日积月累形成的鸿沟居然无法解释。
语言在此刻居然单薄无力,甚至形同虚设。
遥远的距离陌生的城市和瞬息万变的环境增加了爸爸妈妈认识和了解我们的难度。
从前回家只有喜,又或者拥有可以用语言表达的愤怒。
如今是没有了,甚至畏惧争吵,越发喜欢一个人。
又或者说,长大这件事情,本身就是把悲喜按比例调和勾兑的产物。离别家乡岁月多,近来人事半消磨。惟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
有什么不会变呢?
胖子会变成瘦子,土路会变成败柏油大路,原先不通车的地方居然也有了便捷的公交车。
对着村子理矗立很久的电线杆,我到是很想驻足看看。
春天来了,远望数十里,尽无荠麦青。
春天来了,候鸟们也该收拾行装,各自出发了。
不管怎样又是新的一年。
怯乡怯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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