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南方一个不怎么湿润的小城市,与我幼时,街边的青石板路和巷角一簇一簇的碎叶冬青都带着家乡固有的柔和缓慢,悠长曲折的九拐十八巷里,清晨就能听见阿婆数幺蚕的声响,若是你踏着薄露跨过巷坎,她就笑着问你,“细娘,去做什么?”。
巷口,有棵梧桐树,买了油角包,我拖着拖鞋,一面胡乱在地上踢着蚂蚁;一面垂着头向前走。没走几步,就听见老人温柔的声音,他说,幺儿,走路抬头。那是我的阿公,他总是站在清早有些水气朦胧的梧桐下,等着我回家。
阿公在树上捉了一只八哥儿,黑不溜秋,我有些怕,不怎么搭理他闲散的关怀,我说,
“阿公,这是乌鸦,丑得很。”
“噫,这是八哥儿,会说话的,幺儿”
他回道,我有些不相信,又有点好奇这丑八怪竟是会说话的。过了几日,一推门,那丑鸟就大声问好:“幺妹儿,你好!”我惊喜极了,和阿公说起,他就笑起来,眼角的纹路扬起。
那时候,我坐在四方的庭院里,看着灰色的马头墙,心不在焉的念着,鹿门月照开烟树一类不大理解的诗词,阿公就着月色,起笔练字,我看见砚里的墨中乘着一轮明月,便装模作样的吟一句,明月松间照, 他头也不抬,回我一句,清泉石上流。那时,月色浓浓,吾亦侬侬。
阿公在一个晚夏的夜里离开人世,我懵懂无知,还未曾知晓死亡,月色正好,人群中却弥漫看厚厚的悲伤,我站在院里,遥遥看见阿公平卧在竹榻上,像是睡得很沉,第一颗眼泪掉下来的时候,像是大河决堤,凄凄的哭声散开。我想,阿公,好梦啊。
回头看,当时的月亮,一夜之间化作今日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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