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徐凤年换作“老黄”的老仆小跑几步用一口浓重的西蜀腔说了几句,徐龙象这才破涕为笑,二巴掌重重地拍在老仆的肩膀上,直接把老头拍得一此版坐在尘土中。小王爷对外人下手没经没重,换作哥哥徐风年,可小心翼翼得 。他蹲在地上,背负起熟睡中的哥哥、缓慢地走向城门。绰号“黑牙”的坐骑机眼发春一般,踩着小碎步,侧过脑袋试图去蹭那匹被老仆人牵着、体格不输它的红马。皮包骨头还瘸了一条腿的红马却不领情,张嘴就咬,吓得黑牙赶紧跑开,却不跑远,显得恋恋不舍。
陵州城内的百姓起先不确定是谁能让小王爷徐龙象背负着人城,而且身后还跟着两百骑如狼似虎的王府亲兵,后来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世子殿下回来了”这下可好、陵州可并排驶三辆马车的主干道上立马鸡飞狗跳,尤其是那些打扮得漂亮的千金小姐,顾不上淑雅风姿,拎着裙尖叫着逃窜开来,一些个放镇宅宝贝来招徕顾客的大铺子都第一时间将东西藏了起来。
“世子殿下回来了”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以打雷一般的惊人速度传遍了陵州城,城内大小二十几座青楼的人精神一振,花魁们都喜极而泣,一些个身段妖娆的花魁都捧着心口坐在窗口,痴痴地望向窗外道:“冤家,终于舍得回来了,想杀奴家呀。”
一人远远尾随着两百凉州铁骑进了城。此人身段修长,一袭白袍,黛眉如画,桃花眸狭长而妩媚,肤白如玉,标准的美人瓜子脸,俊美非凡,不似人间俗物。若非此人腰间左侧有两柄刀,身世不明,神色倨傲清高,加上震慑于世子殿下回城的可怕说法,一些个混迹街头的痞子和纨绔子弟早就上去调戏一番了。
这娘儿们也忒美了,比城内所有花魁加起来还要俏。一些个惊慌奔跑中的良家美妇和富家小姐见到她,起先是嫉妒,然后是倾慕,带着羞涩地心想,这位姑娘若是个公子哥儿便是私奔也情愿。腰间刀的白袍美人略感惊奇,犹豫了一下,拣选了一位算卦的老人,问道:“老先生,那被北凉铁骑护着进城的人是哪家的世子?”
正悲叹以后没法子做生意的老人被眼前姑娘的美貌给惊了魂魄,不过毕竟上了年纪,好不容易镇定下来,苦笑道:“姑娘,你是外地人吧?在我们这儿就只有一位世子殿下,便是北凉王的长子。寻常权贵人家的儿子哪敢自称世子,那可是要被他揍得鼻青脸肿的,便是那邻近几州的藩王子孙,稍稍不注意,一样要被咱们的世子殿下打得没脾气。”
“女子”听到老人口中“姑娘”的称呼,一双极好看的黛眉下意识地微皱,但并未反驳什么,望向前方缓慢前行的铁骑队伍,眯起桃花眸子,眼中隐约有余贸得气,自言自语道:"不承想还真是位公子哥儿。徐叫花,莫非这就是你常说的‘九假一﹣真好拐骗’?北凉王徐骁,号称‘破城过百杀戮三十万生灵’的‘人屠’,怎么有这样一个不争气的儿子?”
北凉王府内的世子大院竟比王爷徐骁的院子还要奢侈,仅临窗的大紫檀雛螭案上的装饰便可见一斑:除了足足四尺高的青绿古铜鼎,还悬有待漏随朝青龙大画。另有花梨木大理石几案,设着文房四宝和杯箸酒具,名人法帖堆积如山,光是砚石就有十数方,都价值连城,笔海内竖着的笔如树林一般密密麻麻。几案一角放有一个巨大的哥窑花囊,插着满满一囊水品球白菊,更有供世子随手把玩的错金独角瑞兽貔貅一对。
王府内铺设有数条耗费木炭无数的地龙,所以初冬时分,房内依然温暖如晚春,便是赤脚踩在毯子上也无妨,所谓豪门巨室不过如此。
此时,世子徐凤年躺在大床上熟睡,面容憔悴,身上盖着一条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床边坐着大柱国徐骁和小王爷徐龙象,除了龙虎山的赵天师站立一旁和那黄姓老仆背负长条行囊坐在门口外,再无外人。床头有一尊洒金古铜宣德炉,此时燃着醒神的奇物龙涎香。
“天师,我儿无恙?”徐骁不知是第几次不厌其烦地问起这个问题。这哪里还是那个战场上杀伐果决的徐柱国,分明只是宠溺儿子到荒唐地步的父亲。
“无恙、无恙,世子殿下只是长期舟车劳顿,睡个半天然后调养半月,定能生龙活虎。”老道士心里一阵肉疼,胸有成竹地道。初时王爷见到爱子如此消瘦,立即就让府内大管家将武当山好几炉子的上品灵丹以及府上珍藏的贡品妙药一股脑儿搬出来,恨不得全部倒进儿子嘴里。赵天师看得心惊肉跳,说了半天“是药三分毒”的道理,并且存了与武当山一拼高低的私心,亲自拿出龙虎山的小金丹来大材小用,这才打消了王爷的顾虑。
世子徐风年足足睡了两天两夜才醒来,弟弟徐龙象便不吃不喝地守了两天两夜。等下人去给大柱国报喜,大柱国急匆匆地三步并作两步赶来探望时,看到的却是儿子直接抄起床头的宣德炉砸过来,跳下床破口大骂的模样。
网友评论